朱诗文开始每晚做恶梦,无一例外,全是在强烈的烧炙感中惊醒。护工请来的医生说他这是夜间盗汗,给他开了安眠药。他吃下去,反倒更糟了。安眠药让他一睡着就醒不过来,有一次,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像压破的水球被烧得爆炸了。
他不再吃安眠药,却仍然无法驱除恶梦。
而他的公司也已经完蛋了,所有的员工都离职了,最先逃走的是经理,剩下的底层员工发现上司都不见了,拿不到薪水,竟然联名把他给告了!
接到法院的电话时,他还能镇定的说:“好的,我会配合调查。先生,我的情况很特殊,事实上我一直在生病,一直没有去公司,所以公司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法院那边还是很客气的,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消息,知道这个人的公司会倒真的是意外,而且很有传奇色彩。一个公司的老总先是一前一后死了两个老婆,还都是自杀,他自己的公司倒的无声无息,很难不成为新的都市传说。
柯非已经是第五次找到警察局来了,最后她盯上了经办孟眉案件的那个警察。
警察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告诉她一部分的事实。
首先,他们确实怀疑过孟眉的自杀,但是缺乏证据。
“我们一开始就想拿到那里的监控录像,但是被拒绝了。”如果是恶性案件,那警察至少可以拿到搜索令一类的东西。但只是自杀案的例行调查,别墅里的物业公司就以“正当理由”拒绝了。
“为什么!”柯非惊叫。
“那个别墅区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啊?监控录像你以为那么好拿吗?人家都要**权的。”警察说,“再说,人家是说录像丢失啊,我们没有搜查证,怎么能让他们拿出来呢?”
与此同时,关于孟眉可能是“自杀”的证据却一再出现。
“遗嘱有了,去医院检查的验血单和CT以及医生的证言都证明了她既有自杀的理由,也有自杀的可能。”警察一摊手,“再说,死者的丈夫一再的要求我们尽快结案,我们也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
柯非尖叫:“就是他杀了孟姐啊!”
“我们也怀疑过啊!”警察说,“可是作案动机呢?为钱吗?孟眉遗嘱可是把公司留给她的朋友了,也没见朱诗文抗议啊。”在遗嘱公布前,警方是打算做最后一把努力的。可遗嘱公布后,最后的可能也消失了。因为朱诗文是可以抗议的,虽然遗产官司很花时间,但他是死者的丈夫,天然的继承人,他是有理由抗议遗嘱的合理性的。但他没有,所以警方认为他至少不会因为钱的原因想杀孟眉。
“据我们所知,孟眉的朋友关系非常单纯,相反,复杂的反而是朱诗文。如果是为情杀人的话,受害者与加害者应该倒过来才对。既不为钱,也不为情,经查他们二人相识这么多年,也没有大仇。”警察说,“没有证据,没有动机。就算孟眉死因可疑,也只能这样了。”
从警察来说,他是很佩服柯非的,他拍着柯非的肩说:“从感情上,我认同你。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任何事都能有一个结果的,节哀吧。”
柯非茫然的站在路边,似乎一切都证明朱诗文是无辜的,可她就是认为是他杀了孟姐!但她却无法证明这个……
手机响了,柯非慢了半拍才接通,是万程打来的,一接通,他就在那边喊:“非非!朱诗文被告了!!哈哈哈!这王八蛋要倒霉了!他的员工起诉他拖欠工资!他的公司倒了!房子可能要拍卖!!报应啊!!!”
关于劳工纠纷的处理是很有社会性的。所以朱诗文败诉了,他有两处房产,法院将拍卖一处用做偿还他拖欠的工资。
朱诗文没有上诉。不是他不想上诉,而是所有人都不接他的电话了。
他保住了他现在住的这一套房子,但银行存款已经没有了。他还有两辆车,一辆是自己的车,一辆是展流云的车。法院给他留了一辆,他留下了展流云的,因为她的车好卖。
等房子和车都拍卖之后,这个官司了结了。他卖掉了剩下的房子和车,辞掉了保姆和护工,回到了家乡。
在小城市里,他手里的钱已经够他以后的生活所需了。但事情显然没结束,一些员工没有拿到足额的工资,追着他到了这里,以他还有余力为由请法院继续执行。他请了律师,坦言这是自己最后的生活所需,他还需要继续治疗,他没有自理能力,也不能再继续工作,希望法院考虑到他的情况,不要再让他继续赔偿了。
法院采纳了他的意见,驳回了诉讼请求。但那些员工却仍不罢休,天天来找他,甚至在他的住所周围刷红漆,倾倒垃圾。
朱诗文已经明白了,这不是无意识的,而是有人想要逼死他!是谁呢?显而易见,就是曾经生意场上的朋友。他们来痛打落水狗了,为了防着他有一天东山再起。
公司会倒得那么快,也是因为他们挖走了所有的客户,撬走了主要职员。墙倒众人推。他想得太简单了,或许他应该在孟眉还在的时候卖掉公司,拿到钱。可是那样他就无法说服孟眉了,因为她太了解他了,她是不会相信他会放弃公司的。
孟眉眼中的他,永远是那个充满干劲的朱诗文。
可他早就……老了……
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朱诗文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