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这些通信是苏联汉学家A.N海菲茨发现并在1956年由他出版的。在上述齐赫文斯基所著书中引用的是俄文译文(原来一定是用英文写的),现在本书作者又从俄文译回英文,不可能与原来的英文完全一致,因此不便作为直接引文。
由此可见,即使在那个时候,孙中山对于从帝国主义国家方面获得真正的或长期的帮助,是很少——或者可以说不抱——幻想的。从这个角度看,他自己作为未来的中华共和国的代表向外国当局或工商界所提出的经济或其他优惠条件,在很大程度上只不过是一种策略,用以防止他们支持中国的反动政府。只有他正在努力谋求实现的未来的独立政府才有条件坚持外国以平等待我(不论具体安排如何)的原则,在此之前,中国是难以做到这一点的。
但辛亥革命后建立的民国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这样的一个新的中国在孙中山在世的时候没有能够出现。不管怎样,他为了使这个新中国出现是作出了伟大贡献的。
(六)内心世界
最后,除了他的政治经历之外,宋庆龄的这位导师和丈夫的性格和精神状态又是怎样的呢?
他的内心世界同他所处的历史时代一样的复杂。
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他是一个“空想家”吗?他富于理想,但他主要是一个行动家。他决心使中国成为一个繁荣昌盛的现代国家、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国家建设的许多具体问题——从战略规模到技术细节——发生兴趣。在他看来,革命就是为进行重新建设所必需的场地做清理工作。
他是否过于自信?可以这样说。他对于既定目标的正确性和现实可能性从不怀疑。
但他同时具有非常谦抑的品格。这从他的民主作风以及他那种视高官厚禄如敝展的精神可以得到证明。他的老师和挚友詹姆斯·康德黎(就是1896年孙在伦敦蒙难时救他出来的那位英国医生)讲过这样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故事。辛亥革命胜利后不久,有一封从中国发给孙中山的电报送到了康德黎在伦敦的家中,因为当时孙寄寓在康家。孙把电报看了一眼就塞进了衣兜。后来别人问起电报是什么事,孙红着脸表示歉意,因为他没有早告诉他们。原来这封电报是通知孙中山,他已当选为新生的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他几十年的奋斗所达到的顶峰。当时在伦敦的孙中山,当辛亥革命胜利的消息传来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赶回去取得国家的最高职位,而是留在国外,为新国家谈判贷款(谈判不很成功)。他被认为是新国家元首的唯一合适人选,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求索,而是出于国人公认他在民国缔造中的最大功勋——他的声望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他是一个仁慈宽厚的人吗?他是一贯仁慈宽厚的,但他同时又具有一个战士的坚决精神。对于武装的敌人,他主张进行武装斗争。但一旦他们落入革命者之手,就不准对他们作身体上的虐待,他为此发布过明令。他最憎恶并严禁施行酷刑。这是他所反对的专制制度下的丑恶行为之一,在他的革命队伍中是决不能允许的。
在哲学上,他是一个脱离现实的唯心主义者吗?在中国旧的士大夫阶层中,这样的人是常见的,并且受到敬重,“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还有这样的古语,“知易行难”。孙中山永不休止地进行各种活动,经常处于“世间万物”之中,并且确实常常碰壁。但他一反成见,提出“知难行易”的新公式。他清楚地看到有必要研究采取行动前的各种条件以及行动后的效应,以提高认识来指导下次行动。宋庆龄后来把孙的这种态度同“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这一马克思主义的论点联系起来(虽然孙本人没有用这样的字句)。孙本人断续地、缓慢地把一些马克思主义的要素吸收进他的思想,尽管不是全部。
他是一个“西方人”、还是“东方人”?他可以说是一条腿植足于西方文化、另一条腿植足于东方文化——这也许既是他的长处,又是他的短处。中国的进步是他唯一的奋斗目标,但有人认为,因为他长期在国外生活而在国内又只生活在若干沿海地区,他对中国的需要是了解的,但对整个中国社会的了解却不是很充分的。
正是在辛亥革命胜利之后,这位不倦的奋斗者陷于新的危机时期——他受到政治上不断失败和个人生活悲剧(长女不幸病故)两方面的打击,精神上备受创伤,但像往常一样坚强不屈——宋庆龄进入了孙中山的生活。他们为共同献身的事业开始在一起工作并在后来成为夫妇。生的中国》、《中华民国的巨大胜利》,分别载《列宁全集》第18卷(1912年4月—1913年3月)及第19卷(1913年3—12月)。
宋庆龄——二十世纪的伟大女性……第五章 为了维护共和:上海—广州,1916—1922年
第五章 为了维护共和:上海—广州,1916—1922年
1916年4月间,孙中山自日本秘密返回上海。5月中旬,宋庆龄也搭法国邮船公司的班轮回国。她这次旅行不能再像结婚前那样公开,因为她现在已是孙中山的夫人,从而成为注意的目标。
5月20日,她写了一封英文信给东京的好友梅屋夫人,说她已于上一天安抵上海。她在信封背后写的发信人姓名是暗语Woicy。①发信人的地址起初写的是“350 Hsien…”,然后又用笔划掉,改写“55 Yang King Pang,Shanghai”(上海洋泾浜55号)。②信封上贴的是日本邮票,说明这封信不是在中国发的,而是托人带到日本发的。在信尾庆龄亲笔签名“R.Nakayama”——R.是她的英文名字“洛士文”的第一个大写字母;Nakayama是“中山”的日文发音。这个英文署名可以瞒过中国的检查人员,但收信对方则一看便知。
①迪亚斯(1830—1915)曾任墨西哥总统,实施独裁统治,仰仗外国资本,在1911年革命中被推翻。巴蒂斯塔(1901—1973)两度为古巴独裁者,1958年被菲德尔·卡斯特罗的起义部队推翻。蒙摩查父子均为尼加拉瓜独裁者,其家族统治尼加拉瓜近半个世纪,至1979年始被推翻。皮诺切特在1973年以陆军总司令推翻阿连德政府,在智利实行独裁统治,直至1988年。——译者
②“Woicy”或“Waicy”是孙中山当时在上海通知别人给他发电报时用的假名,见前引书《孙中山的十封信(1914—1916年)》(英文)。
作这些伪装是必要的,因为当时的袁世凯虽已气息奄奄、命在旦夕,但还在垂死挣扎,妄想保住权力,所以从海外回国反袁护法的革命者都须采取严密的掩护措施。庆龄回到上海后,就得“帮忙处理大量文书工作”(致梅屋夫人信中语)。这里所暗指的是孙中山的《第二次讨袁宣言》(第一次讨袁檄文是从日本发的)。
正如在她以后的生活中,所经常发生的那样,庆龄这一次改变环境,把她推进了一次新的危机。就在她到达上海的前一天,孙中山在上海的重要部属陈其美被袁世凯派遣的刺客枪杀。在辛亥革命时,陈其美占领了上海这个港口大城市,然后又攻占了南京,使孙中山得以在南京就任新的共和国临时大总统。他的遇刺所引起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
“陈其美的遇刺是骇人听闻的,但他只是在袁世凯手中被害的许多无辜的爱国者之一。”庆龄在5月27日给梅屋夫人的第二封密信中写道,“我的所见所闻使我内心十分忧伤,但真理必将永存,我们一定能够看到中国再次恢复和平和繁荣并为人类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