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江山 舞池会中遇婵娟(下)
孟合欢
“春雨蒙蒙,已飘了一天了。那迷蒙的细雨,恍若我的心事。沉郁而又纤细。连绵而无声。此时夜半,不闻雨落,独见风声。窗外的雨愈是绵绵的,阮的心事愈是凝重,就像这阴冷的天气,挥之不去,拂之还来。这哪里是雨,分明是被打湿了的阮心。不知是怎么,我的心情总被这变幻不定的天气所控制。这让阮恼,却生不出气来。天哪,妈祖!难道真的要应了那句此恨绵绵无绝期么?”
当我写下这段话后,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时侯在台湾,曾有一位卦师给我算过命。他说我命犯煞星,注定克夫,日后不可轻易嫁人。父亲对此很不以为然,母亲却笃信不疑,忙请教卦师应该如何化解此厄。卦师便说,令嫒钟灵毓秀,慧根不浅,实却数难得,惟阴太盛,可惜呀可惜。母亲不解,问他何出此言,他又说,天地万物,金木水火土皆是相生相克的,阴气既盛,则须阳刚之气调润,可以让令千金从此习武以健其身。又道,此地虽亦属东南,有阳渐长,然却多台风;佳人者,本不禁风也,故令嫒成年后应当另觅佳地,以待瑞阳之有缘者,届时阴阳济化,此厄方可尽解。
母亲又问当觅何处佳地,卦师答曰,故人所居,依江傍湖之地即是。言罢,也未索要卦资便径自去了。母亲仍不解其意,遂尽言于父亲。父亲闻之会意笑道,这算命的也真是个怪人,他说的地方不就是我们孟家的祖居南京吗?但父亲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过,从此母亲开始相继请了一些岛内的武术高手教我习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真是苦不堪言,但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健棒,我觉得还是挺值得的。记得我十五岁时进了一家武馆,除了馆主和几位武师,所有的弟子竟都不是我的对手。十六岁时,有一个体育老师曾趁机想轻薄我,结果让我一拳打歪了鼻梁。
但那卦师的话仍像阴影一样笼罩着我,我一直都不把自己当女孩子,经常和男生在一起打闹。直到念高中时,我才试着与一男生谈过恋爱,却不过是昙花一现,如今想来实在荒唐:不久后那男生居然真的患上绝症死在了医院里。阿弥陀佛,妈祖保佑,我不相信他是我克死的,但心里还真是有点怕。自此之后,我开始变得很低调,习惯于了沉默,加之我身手又好,便似冰刺一般令男生们不敢亲近。母亲晓得这些后,愈发相信那卦师的话了,决定送我到内地念大学。
因为母亲的阿舅就住在南京,在他帮助下,我顺利地从台湾到了南京的一所高校就读,而且就住在舅爷爷的鸿渐斋。怀着美好的愿景到了这个新地方,不,应该说是回到故乡,我压抑的心情暂时一扫而空。我决意从此要做一个快乐的女孩子,希望自己可以在平平常常的日子里找到并体味淡淡香香的幸福,至于爱情就随缘好了。
在鸿渐斋里,舅爷爷待我很好。虽然他故意不雇保姆,让我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但我晓得这是在磨练我。舅爷爷是一位国学大师,精通释道儒三教之学,且数谙许多玄门妙术,对武学亦极有造诣。我在这儿住了一年之后,舅爷爷开始为我讲授国学,指点武艺,令我进步飞速。
说起来,现在舅爷爷虽还挂着建陵大学名誉校长的虚衔,但却多年不带学生了。而今日居然有人给舅爷爷奉了拜帖,请其收他为闭门弟子,此人就是建陵的研究生常青。我有一位大学同学叫素琪,她是常青的朋友,曾对我说常青是个天才,在建陵读本科的四年里从校长到学生无人不敬畏他三分,而且每日三餐都有人请他,他也从不带钱在身上,不过素琪却又说,常青在建陵只佩服一个人,就是名誉校长顾先生,即我的舅祖父。所以他今日送来拜帖,也不算奇怪了。
其实,我和常青也有过一次邂逅。那是素琪硬拉我去参加一场舞会,在舞会里我偶然看见了自小相识的台湾同乡阿峙哥,他心不在焉地陪一位颇有姿色的女生跳舞,眼睛却时有时向西北侧角落里的一个人望去,那人却好生奇怪,穿着一件黑色对襟中装,右手拿着一把折扇扇着风,左手端起玻璃杯旁若无人地喝酒,此君即常青。看起来,他长得挺英俊的,虽在光线昏暗的舞厅角落里也很显眼,但可能过于与众不同了吧,竟没见有一个女生上去邀其伴舞。
这是常青又喝了口酒,一抬头好像看见了素琪拉着我向他走去。他起身收拢了折扇交给一位舞厅服务生保管,就在他收拢折扇时,我瞟见扇面题有“九州一同”四个字。因为我打小练就了一双夜视眼,在弱光下我也看得出那遒劲有力的四字是位书法高手亲题的。
常青上前正要和素琪打招呼,突然阿峙哥过来一把拉走了她,素琪也便就势和他跳起舞来,还回头对我诡秘一笑。于是只有我依然站在常青面前,却见他把头一倾,我顺着他的视角望去,忽然见到一位男生用手娴熟地从舞伴的背巧妙的曲线转移到她那圆滑的臀部,随之恣意抚摸起来,常青冷笑一声,又把目光转向了我。凭我的直觉判断,若非有我在面前,某人怕要被修理。
我不忍辜负素琪把舞伴让给我的美意,便将做手递给他说,可以一起跳个舞吗?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接过我的手先看了一眼,然后竟很有绅士风度的亲了一下。我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是在他亲完,莞尔一笑将自己的右手熟练地搭在他的肩上。他开始拥着我起舞。我边挪着舞步边重新仔细打量他,果然生的眉目清朗,约有一米八的个头令其更显精神。当他偶有含笑望着我时,我只觉得有一股热量在召引自己,双颊不禁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常青似乎发现了我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便放慢了舞步,问,对了,我还没有请问小姐该怎么称呼?
我愣了一下,莞尔道,叫我阿欢好了,你呢?
别人都叫我青哥,我看你也不会比我大吧?哎呀,我想起来了,素琪曾发短信告诉我,今宵另有佳人伴,伊姓孟来名合欢。你看,我喝了点酒就迷糊的给忘了。
你还迷糊呀,让人家叫你青哥,想占阮便宜啊?
姑娘此言差矣。在我们学校凡是不算漂亮的女生都被我占过便宜,像你这般标致的,在下岂敢唐突?不过人生难得迷糊,今晚迷糊之中我亲了佳人纤手一口,实出无心情有可原,还望不必介怀。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你真的迷糊了。
虽然我是真的迷糊了,可你看这舞厅里黄毛和白皙的裸肩川流不息,
我便知道来参加今晚舞会的港台女孩中,你市唯一没有染黄头发的宝岛佳人。不过你这一口精致的台湾式国语,还是蛮好听的。
那么青哥不会是因此对我起了好感,才赏脸陪我跳舞的吧?
当然——不是。
那么,我和素琪姐迟到了这么久,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当然,砍头还要等到午时三刻呢!何况我这人奇懒无比,万事皆爱等。
这可不太好,爱拼才会赢嘛。那,不晓得你一直是在守株待兔吗?
我只是在等有缘的另一半,不料今晚却等来了嫦娥姐姐的玉兔。
坏蛋。——我嗔道,不过估计声音柔的可以令人骨头都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