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忙问道:「是发现了甚么不妥吗?」
柳志远说道:「这说来就有些话长,你听我慢慢道来。」柳志远自己虽不喜饮米汤,可也知道乡野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了,且陈冰也甚喜饮米汤,因而便给她筛了一盏。
倒完之后,柳志远继续说道:「那日我差了柳三去花湖村接你,可他去了你家后,廷耀兄告诉他,你已同李芸娘去了长兴。柳三未完成我交代的事项,自然不敢马上回来。他在花湖村去长兴的路上来回寻过你二人,可却未能寻到。进了城后,他生怕是路上与你二人错过了,便又在城内寻了几圈,仍没能寻到,只得回德贤楼告知于我。」
陈冰却说道:「我那日起来的早,给娘做好了吃食,便打算出门,正巧这时李芸娘来我家,说要送些香菇去长兴,她不敢一人出远门,便要我陪着她,我寻思反正也是要去德贤楼,那就同路走一遭便是。待快要到长兴时,我二人被路边一卖花钿首饰的摊位所吸引,芸娘买了根钗子,兴许便是那时候同柳三差开了罢。」
柳志远点点头,说道:「原是如此,我想,花湖村去长兴只有一条官道,便是小路也只有出花湖村时的两条,也不过三四里路,柳三驾的马车,如论如何都是能遇见的,却没想岔子是出在了这里。」
陈冰又说道:「你说柳三在城内又转圈寻我二人,可那时我二人正在吴家脚店吃齑子粉,他若不下马进店里,也是寻不到我二人的,哎,在此处,又一次错过了。」
柳志远叹了口气,说道:「柳三回来后对我说了,我只当是他没用心,路上岔了,没碰见,他跟着我也久了,便也没怪他,让他下去先歇着了。我就在小阁中这么一直等,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来,我心中便有些焦躁了。直到过了申时,仍不见你人影,我心中慌了神,又唤来了柳三,问清了你同芸娘是去吴家脚店送香菇的,我便一刻都不愿停留,提气运功,便上了吴家脚店。」
柳志远又给陈冰筛了盏米汤,说道:「到了吴家脚店,我问起吴南参有没有见过你和芸娘,他说你二人的确来过,芸娘送了香菇之后,便和你一道离开了。我问他可知晓去了哪里,他却推说不知。我极感失望,便出了吴家脚店。转至边上巷时忽间地上有一只白色物什,颇感眼熟,拿起一看,竟和沈芳霖死时所带的面具极为相似的一只被踩破了的面具,我心中暗道不好,又见面具内侧有一些似是才染的污渍,我用手捻了捻,闻了闻,竟是那胥仓雪藕齑子粉的清淡香气。我想到吴南参方才的话,又想到夜探红桥子巷夜市时那婆子的话,直到这时我方才想明白过来,张青青便是失踪于这吴家脚店,而吴家脚店同你和芸娘的失踪,绝对脱不了干系!」
陈冰亦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拾到的面具,便是我和芸娘在来时的路上买的,我也是觉得这面具像极了沈芳霖死时所带的面具,因而才特意买了的。我二人进了城,先陪芸娘去了吴家脚店,也的确如他所言,称过香菇,会过缗钱,吃了齑子粉后我和芸娘便离开了。」
柳志远点点头,陈冰继续说道:「我二人出了吴家脚店,正巧遇见张县令的轿子打街上路过,围观的人众极多,我二人被人群挤来挤去,我手中的面具被挤落在地上,而芸娘的钗子却是落在了吴家脚店,我二人这才返回,拿了钗子。而吴掌柜却说店中小厮昨日成亲,做的酸梅汁正好还剩两碗,便让我二人吃了,也好解解渴。我二人不疑有他,便吃了酸梅汁,可没想才饮完,便头脑昏昏沉沉的昏死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柳志远一掌拍在了桌面上,而他这一下虽没用上任何内力,可也将桌子拍出了数道裂纹。柳志远气冲冲的说道:「哼!好一个吴南参。若是张青青被掳时能参透他是主谋,也无须冰儿受这么多苦了。」
陈冰摇摇头
,说道:「吃些苦倒是不打紧,只要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免得今后再有女子被掳,这些苦,我也甘愿吃得。」
柳志远说道:「你愿意,我却不愿意。」言罢,他很认真的看着陈冰,说道:「冰儿,你要答应我,以后即便有了类似情形,你也不能去冒险了!」
陈冰知他心意,心中流过丝丝暖意,抿唇微微一笑,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
柳志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陈冰问他道:「那后来呢?」
柳志远继续说道:「我心知你是出了事了,趁着城门还未关闭之际,先去了你家,同廷耀兄说清了事情,让他在你父母跟前多担待几日,而后我回了月柳园,把钱忠义唤了出来。」
陈冰心中难过,鼻尖便有些酸酸的了,她心道:「哎,我这一去便是一个月,不知道爹爹和娘会担心成甚么样子。」
柳志远见她忽的有些心不在焉,便关心道:「冰儿,怎么了?」
陈冰微微低下头,竭力控制着自己情绪,不让已在眼眶内打转的泪珠滚落下来,说道:「我没事,你继续说罢。」
柳志远并不知陈冰此时心中所念,他便接着说道:「我既已知晓吴家脚店是有问题的,便须人手日日紧盯。我唤出了钱忠义,让他进城去日日夜夜紧盯吴家脚店。而这事情却被无瑕阿姊知晓了。她对我说钱忠义自从当了这月柳园内知后,也会常去长兴县城,兴许吴家脚店的人会认出他来,而无瑕阿姊并无人认得,不如就由她代为盯牢,我寻思可行,便让无瑕阿姊进城盯着吴南参了。而除了吴家脚店之外,还有顾渚山那送肉的山庄极有嫌疑,我便派了钱忠义,前去盯紧顾渚山庄。」
陈冰略略放心,心道:「能盯紧吴家脚店那便好,这一年多来,丢失的无数女孩儿,恐都与其有关,哼,能被知行盯住,吴南参怕是也翻不出甚么花儿来了。」她微微叹口气,问柳志远道:「那后来呢?」
柳志远说道:「安排好这些之后,连夜去了一趟苕溪村,对无忌交代清楚事情,待天一亮,便回长兴,亦是对柳福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不在之时让他代我好好管理柳家在此处的家业。却没想柳福对我说了一件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陈冰略略思忖,说道:「会不会同张县令有关?」
柳志远奇道:「咦?冰儿,你怎的会知道?」
陈冰说道:「柳福同曹县尉交好,除了机密之事,曹县尉都会对柳福说起,我被掳之前也未听闻有甚么大案要案的,能与柳福说起怕也是衙内之事了,既然是衙门内的,多半就与张县令有关了。最为关键的,被掳走的除了我和芸娘之外,还有张淑碧和张淑仪二姊妹,而张淑碧正是张县令的女儿。」
柳志远恍然大悟道:「竟然是如此!柳福的确对我说的是张县令的事情,张县令的女儿连同她的堂姊,在你被掳的前一日,已经失踪了。张县令十分焦急,当日便暗令曹县尉一定要寻回女儿,而他自己,也出城去寻了。」
陈冰说道:「怪不得那日吃完齑子粉离开吴家脚店时,张县令的轿子会匆匆进城,却原来是他自己寻人后回了城的。」心中却有些赌气道:「哼,都是那张县令,若不是他急匆匆的赶回城里,芸娘也不会急着想要出去看,那便不会忘记钗子,也就不会再回吴家脚店。」不过陈冰自己知道,这番腹诽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的,若是让柳志远听去了,以他的性子,必然会迁怒于张县令,那之后会是如何收场,便无法知晓了。
柳志远点点头说道:「人海茫茫,确是难以寻到。柳福对我说起之后,我当时便认定了他女儿与你是落入了同一拨人手中,心想凭我一人之力寻你,不如如实告知张县令,借助官府的力量去寻,兴许能更快的寻到。念及至此,我便去见了张县
令,和盘托出整件事情,只不过对吴家脚店和顾渚山庄的事情隐去不说,免得张县令把持不住而打草惊蛇。张县令听后大为吃惊,愿意调集衙中的全部力量去搜寻,而我便以承事郎的身份参与其中。」
陈冰说道:「这一步你走的甚妙,论寻人,那些弓手,马手,衙役,又如何能比的过你。可论起情报来,你却又远远不如那些人,因而你愿意借助官府之手,也是为了能多获取官府所能获得的情报了。」
柳志远笑道:「冰儿就是冰儿,我想甚么你一猜便知了。张县令是个有能力的人,且为人勤俭,也不愿巴结朝堂那些之人,因而当了十来年的官,也还只是个七品县令。而我也正是看中了这些,才选择借助官府之手,同张县令一道来寻你。」
陈冰心中奇怪,寻思道:「既然知行如此看中张县令,也说了他是个有能力的人,那为何清欢如此看轻张县令?还说他是个昏官呢?这点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陈冰摇摇头,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说道:「那之后你便寻到了这里?」
柳志远说道:「自然不是。这天大地大,要寻一个人,当真是很难的。我自知光靠我一人和衙门里那些酒囊饭袋肯定是不行的,便让河东四雄一起来寻你了。」
陈冰奇道:「河东四雄?那是谁?」
柳志远笑道:「便是你卖鱼那日来我德贤楼闹事的那四人。那四人在江湖上人称河东四雄,高个的叫金东子,矮个的叫魏长发,那胖子叫陶宽,最后那瘦子叫做姜水义。」
陈冰恍然道:「原来是他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