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吃饭边与大娘唠嗑,好奇地问道:“刚才过去的两个骑马挎枪的,他们是干啥的?”孙大娘道:“那是打前站的探子,待会儿大队胡子就该进街了,家家又要倒霉了。”
张作霖:“咋的?这儿的胡子挨家抢?”孙大娘叹气道:“都不用挨家抢,有钱有势的大户把胡子接进街,跟胡子讲好多少过路钱,这钱由全镇各家摊,买卖多的多摊。我们这小户人家回回少说也得摊一吊钱,谁家不给就带胡子到谁家去抢东西。”
张作霖扒完一碗饭,呆呆地想一会,又问:“这过路钱要是跟胡子讲不好哪?再说,抢也是抢大户才有玩意儿可抢啊。”
孙大娘道:“是啊,要不大户咋乐意接胡子啊。有的胡子也祸害穷人家,说了归齐,穷人日子不好过啊。”
张作霖道:“对呀!穷就真没法儿活啊!”
孙大娘摇摇头:“哎呀!这过路钱咋整呢。”
张作霖正琢磨这件事时,街上传来人马走动声。张、孙两人爬窗张望。
只见这会儿大街上出现了20多个土匪——10来个骑马的,其余步行,多数执火铳和大刀,有个土匪肩挎毛瑟步枪,骑枣红马。这是张作霖第一次看到毛瑟步枪,注目了好一会儿,转过头,问孙大娘:“这个是海沙子?”
孙大娘道:“是他,说是可邪乎啦!枪打得准,一枪能打下天上3只鸟。”
张作霖和孙大娘两人说话的这会儿,高坎镇街上“聚发合”当铺门前拴着土匪的10来匹马,20几个土匪在门前有的端枪巡视,有的坐地休息。
当铺客厅里海沙子正和当地两大财主于二和于六谈判过路钱。当铺账房先生拿账本陪着。
于二道:“大当家的上回来高坎,是在正月十六吧?啊?六弟?是吧?正月十六,今个是五月初三,3个多月,日子不长,挺快啊?”
于六看着海沙子的脸色不见阴阳,嚅嚅道:“是有点快了。”
海沙子捧起茶杯,呵呵大笑,道:“河东这地界,是我海沙子的,咋的?我到哪疙瘩还叫你给我定日子啊?”
于二道:“这么唠嗑就唠散了。这高坎镇只要我于二在,你老啥时来都中。只是这天数少点,这过路钱……”
海沙子放下手中茶杯:“还是老规矩,天数少,可我弟兄多了,钱少了分不过来非闹事不可!”
于二咬了咬牙:“那……六弟,就照老规矩?”
于六作难道:“我那家当铺,叫你挤兑黄了,我现在是一家买卖也没了。我得少摊点了。”
于二道:“可这高坎镇顶数你的地多啊,这常言说得好哇,当官的钱一溜烟,买卖钱怕算盘,这庄稼钱是万万年,你挣钱是最坐实了。”
于六道:“再坐实一年只长一茬庄稼,常言也说,好汉不挣有数的钱,我没法跟二哥你比。”
海沙子不耐烦了,拍了一下桌子,道:“可你于六爷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岁数比你闺女还小吧?老夫少妻,你可得看住了!别叫我那帮弟兄给拐跑了!哈……我说于二爷,麻溜点儿中不?等天黑了;我这帮弟兄要闹出事来;我可管不了。”
于二连声道:“这就办,这就办。”他叫过账房先生,低头吩咐:“叫更官上街敲锣,通告全镇,天黑前要把钱交齐了。” 孙大娘翻箱倒柜,哭丧着脸到处找钱,耳边听到街上传来锣声和更官的喊声,脸色发白。
更官清着嗓子喊道:“各家都到当铺交过路钱了!交钱免祸啊!别等天黑了!”喊完一句,便重重地敲一下锣。 孙大娘咬了咬牙,从衣箱里头提出一件棉衣,只是到底舍不得,提在眼前放不下。张作霖道:“大娘,你老把棉袄交了,天冷了穿啥?”
孙大娘道:“过哪河脱哪鞋了。我儿子出外干活去了。他是石匠,挣回钱了再做,挣不着钱再说。这棉袄还没上过身哪,说不定还当不了一吊钱哪,一到这时候,老于家当铺就压价。”
张作霖趁孙大娘包棉袄时,拿起饭桌上一个用锔子锔过的饭碗,使劲摔在地上。
张作霖道:“哎呀!我想把桌子拣了,把碗给打了,这咋整?”说着这话,一边忙蹲下拣了一把小碎碗碴子,塞在大衣里头。
孙大娘道:“那是个破碗,你拣那破碗碴子干啥?我得赶紧去,别把红胡子招家来,你在炕上倒一会儿,今个不想走就住下。”
张作霖道:“我跟你老去看看热闹。”
孙大娘脸上露出慈爱的目光,点了点头:“看看中,可别瞎嘞嘞啊。”
高坎镇“聚发合”当铺门前交钱的人已排成队,账房先生拿名册记录。百姓们有交银钱首饰的,也有拿衣物的,还有拿锡蜡台、铜盆、鸡、猪……
海沙子和于二、于六站在门前观看。
海沙子道:“于二爷,你瞧瞧,我给你带来的生意多兴旺啊!”
于二道:“这场面再大,我也赚不着,顶多少搭点。”
于六侧目,鼻尖轻轻地“哼”了一声。
孙大娘排上队,张作霖跟在她后头。突然,张作霖走到海沙子的坐骑枣红马前,围着马转圈看。
土匪二当家的端枪过来朝张作霖喊道:“你干啥?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