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一放弃,不硬转的时候,身子马上就轻了,飘了。
像一片羽毛,她更希望自己像漫天的蒲公英,满世界地飘。
飘出小巷,“张宅”两字如同星星的光圈,一圈一圈地闪入她的眼帘。
张宅与我何关?
她拼命地运转小脑袋。
能想到的就是大年初一,张宅门前舞狮、舞龙,虽不能说是万人空巷,城里的不少人都去看热闹。张家大宅门前便人山人海的。按庐江的规矩,谁家出钱多,在其家舞狮、舞龙的时间就长。但看张家那阵势,是将舞狮队、舞龙队包了一个上午的。
这当然就很考人。
一般的狮队、龙队舞上半个时辰,都能胜任。但半个时辰之后,不但考体力,还考功夫。若然重复,就会被观众嘘笑,主家也脸上无光。因此,这龙争虎头,就像着一部《三国演义》那般演下来,那龙影飞的,那虎身腾的,都要精彩纷呈。
每每这时,晶英会骑在父亲的头上,她则牵着父亲的手,绕场子转一圈,便回家。
晶英看得很兴奋,不时拍拍小手掌。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两耳被灌入锣鼓的“咚咚锵”,鞭炮的“噼叭”声。直到回到家,两耳还嗡嗡的响。
嗡嗡的响,就是张家给她孙美英的印象。
骆婆婆的灰影飘了回来,在前面为她带路。
这还用带路?
庐江城有多大啊?
虽说张家在城东,她们孙家在城西,也不至于迷路吧?
她这么一想,骆婆婆的灰影竟一飘一忽就不见了。
她往前追出百把米,感觉明明是百把米的样子,她却出了城。木树森森,清气*。
但也有点阴幽幽的。
幽幽的是周瑜的墓地。
有没有搞错啊,没时没候带我来周瑜的墓地?骆婆婆是不是疯了?
耳边便响起了“咯咯咯”的敲骨声。
谁在敲骨头?
庄子老婆死的时候,庄子是敲过盆的,还边敲盆,边唱歌,一点也不悲伤。就像人死了,不过是肉归泥,骨归石,血水归江河,一切都是自自然然的事。也就无从伤,无从悲。
但这敲骨声呢?
虽然只是“咯咯咯”的单调,他孙美英仍然从单调中听出了一种孤愤,一种为天为地的哀切。
这阳间,谁有这般的胸怀?
任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沿着敲骨声望去——
只见骆婆婆坐在墓边一棵古柏树上。
说是坐,实则像是骑。说骑也不对。因为骆婆婆的双腿,已经卸了下来,摆在自己的面前。那是皮归皮,肉归肉,骨头归骨头。
骆婆婆双手敲的,就是她自己的腿骨。
要不是知道骆婆婆是神婆一样的人,她孙美英早就吓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