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此时一脸惊讶,道:“真的?”
张随得意道:“当然是真的!”
韩林不再说话,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韩家东湖虽处城外但离城不算太远,三才庄高高的门楼几里地外都能看见,方圆十几里地并无别家居住。马车刚出城门不久,赶车的张随忽然“咦”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扬手一甩鞭子,猛然加速急冲,不多时,又是“啊”的一声惊叫。
饶是张随见多识广,但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因为在他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奇异。
韩家的三才庄,已烧成了一片白地!那几十亩的地面上已全然看不出曾经的鼎盛,遍布碎瓦断墙,还能分辨出不少死人被烧得变形的尸首。那东湖岸边柳林只剩下一片树根,湖水浑浊。这往日风光秀丽的东湖,现在看来竟与一个大水坑无异。残烟四处摇荡,这场火看来是熄灭不久。
张随刚才出城门之时,没有看到三才庄的门楼,心下正在诧异,此时看到韩家整座庄园被夷为平地,也算有了点心理准备。他站在废墟边上,不住地问自己:“这是谁?这是谁?”
韩氏一族,不单是在洛阳,便是在整条河洛道上也是皇帝一般的份量。韩家之内,有人做官,有人从商,有人学武,俱有不匪成绩,因此那庄园才叫“三才庄”。如今这当地的名门望族竟遭灭顶之灾,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胆量?
韩林似乎不怎么吃惊,反多了几分紧张,一步一步慢慢踱进那废墟中去,双眼直视前方,嘴唇翕动,不知在念什么。走了几步,忽地右转,又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向左转。张随此时心头大惑不解,虽觉韩林动作不一般,也没空去管他,自顾自下到废墟里面,翻看点查被烧焦的尸首。
过了好一阵,薄暮冥冥,二人从废墟中走出,神情均是大为平和,韩林脸上还有几丝如释重负。二人上了马车,韩林道:“你有什么发现?”
张随道:“能勉强辨认的尸首上大都有致命伤口,显然是被杀在先,焚尸在后。能做成这件事的,一定是一群高手,韩家本身就有不少优秀的武师,一般江湖人物是决计动不了的。”
韩林“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张随接着说:“韩家世代经商,积攒不少钱财,可刚才我四处翻看,并无值钱物事,想是被那些人搬运一空。至于为何大开杀戒,估计是怕寻仇报复。韩家几世敛得的财富,可惜全部拱手送人了!”
韩林冷笑道:“这却不一定。韩家百足之虫,绝不会傻到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张随打趣道:“不错,想来被运走的不过是些古玩字画之类,说不定韩家还留着几张藏宝图呢!”见韩林不说话,又道:“韩家有人在朝为官,所以才能在河洛一带一手遮天。那些人在三才庄大开杀戒,竟然无视韩家在朝廷中的势力,而且凶案发生这好几天,洛阳衙门殊无异动,真令人百思不解。想来想去,这一点最为诡异。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随忽然笑了起来,摇头道:“有意思,有意思……”扬手一鞭抽在马**上,那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奔跑起来。张随与韩林,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重向洛阳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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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随驾车来到城内,将马车还了驿站小吏,拉着韩林向外走去,不多时,来到一排小房子跟前,张随走向其中一间,径直推门而入。
屋里人“啊呀”一声惊叫,随后跟着一声欢呼,接着就是两个男人的笑声。
这屋里的人,名叫陈剑诚,是当地的捕快,精明能干,传言是下任捕头的候选人,张随与他早有交情。他名字里虽有一个“剑”,却从不用剑,反而精通拳法,是周家口陈氏兄弟的传人。
陈剑诚正在赤身倒立,屋内并无火炉,可看他样子,竟似丝毫不觉得冷一般。张随也不多啰嗦,张口就问:“东门外面是怎么回事?”
陈剑诚愣了一下,脸上笑容退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张随脸一沉,一拳打了过去,陈剑诚连忙架住,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案子知府大人不让查下去!”
张随好似早已料到这一层,收回拳头又问:“你都知道些什么?那几天有什么异常情况?老老实实说出来!”
陈剑诚苦着脸,边穿衣服边说:“韩家居第方圆十几里内没有别的人家,出事的时候我们全不知情,后来发现了城外有一辆接一辆的大车穿梭,我们便起了疑心:谁在过年之际还忙着运这大批货物?可知府大人却是早有禁令,不许我们这些捕快出城门一步,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过去。现在想来,应该是凶手在搬运韩家的财物了。”
张随点点头,道:“又劫财又害命,而且还犯到韩家头上来,这些人真是大手笔!你们的知府大人倒好像知道一点内幕……”
陈剑诚苦笑一声,坐在床边低下头去,形似一只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