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五婶子愣了一下,她明白了,拾女应该是经过生孩子的刺激,人清醒过来了。拾女清醒了,她心里是高兴的。可这,人好了,也不能不认自己的娃娃呀!
邓五婶子摸着赵小娴的脸说:“娃呀,你总算记起自己叫啥了,这么多天看你那样子,我的心里绞得疼呀。你好过来就好,好过来就好啊。”
看着邓五婶子边说边抹眼泪,赵小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心里清楚,眼前的老妇是个好心人。虽然她人疯了,邓五婶子对她的点滴照护她星星点点能记起来,她是自己在苦难汪洋中一盏灯、一条船。
“来,我娃把这鸡汤喝了,奶水多了,娃娃们就长得快了。”邓五婶子说着,就转身打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要喂给赵小娴喝。
赵小娴没有拒绝,邓五婶子一口一口地吹凉喂给她。她一口一口往下咽,但身心的麻木,全然喝不出任何滋味。
看着为了自己操心的邓五婶子,赵小娴的心里感激、憋闷,更多的是无尽的伤悲。
喝完鸡汤,邓五婶子把一个孩子抱过来,劝赵小娴给喂奶。
赵小娴把身子别到一边,看都不看孩子一眼。
传娃妈在一边急得跺脚,嘴里不停说着:“造孽呀,造孽呀!”
邓五婶子知道她心里的憋屈,就一边摇哄着哭闹的孩子,一边说:“娃呀,不管你遭了什么罪,可这两孩子来世上一趟不容易,总不能让她们饿死吧。你看,娃娃长得多好,再怎么恨,这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呀。”
赵小娴听着邓五婶子的话,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邓五婶子看她不再那么拗着身子了,就揭开被子,把她的衣襟撩开,把饥饿不堪的婴儿送到那涨得饱饱的胸前……
感受着孩子们吮吸的力量,赵小娴的身子一阵颤抖,心里蓦然流过一丝柔软,但瞬间又变成了仇恨,这不该来的小生命,没有给她丝毫做母亲的快乐和荣耀。
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的痛苦和耻辱。
赵小娴不拒绝给两个孩子喂奶,但她不愿意看那两个孩子一眼,更不会把她们抱在怀里亲热,每回孩子饿得哭了,都是传娃妈抱着递扶到她胸前,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木头一样坐着,任她们吮吸。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
三、失控的喘子
赵小娴想好了,对这两个孩子,她尽一个月的当妈妈的责任,等出月了,她就走,是死是活看她们自己的命去。
她凄然地看着两个睡着的孩子,心里想,怪只怪她们在自己最痛苦最耻辱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要不是自己疯了由不得自身,也决然不会让她们出生。
尽管她这样冷漠地对待孩子,传娃妈不怪她。
只要赵小娴能给娃娃喂奶,老太太就心满意足了。老太太想着自己一生为孩子伤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看着两张亲亲的小脸,别说伺候,就是要她的命,她也愿意。
邓五婶子每天都过来,不是给端点小米粥一类的汤水饭,就是帮传娃妈洗尿布做饭。她完全把自己看成了赵小娴的娘家人了。
邓有龙心里也操心着赵小娴和她的孩子,他时常会在镇上赶集的时候,买点牛骨或猪肉一类稀罕的吃食,让他妈炖了汤给端过去。
但是,邓传娃自从喊邓五婶子过来接生以后,他再没有为屋里那母女三人做过什么。
他白天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听着孩子“哇哇”地哭声,他的气就上不来,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了一样,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心里生出来的全是气和恨。
邓传娃无法想通,那女人和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一大两小三个人躺在自己的炕上,让自己七十多岁的老妈妈伺候着,这算什么事?
看着老妈妈颤巍巍地进进出出,听着两个婴儿没黑没明地哭闹,烦乱和憎恨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有时心里实在受不了了,他就捞起笤帚棍子抽打那看门的老黑狗。看着狗“呜呜”地叫,他的心里才能舒坦一些。
恨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就在孩子快出月的一天晚上,传娃妈累病了,躺在炕上哼唧着爬不起来,也苦了老太太了,那么大年纪,每天伺候大大小小三个人的月子,即使是壮年人也受不住呀。
老太太这一病,没力气去抱孩子。两个孩子饿得直哭,赵小娴也不去抱,就任由孩子哭着。老太太在炕头急得却半天爬不起身来,就喊着“拾女”、“拾女”……
两个孩子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邓传娃在院子里听着孩子的哭声和老妈妈的呻唤声,他狠命地喘气。
他终是受不了这窝囊气,掀开门帘就冲了进去,站在炕边,红着眼睛,狠狠地盯着两个哭着扑腾着小手小脚的孩子。
看着这个喘着粗气怪物似的男人这副模样,赵小娴惊恐地坐了起来,她瞪大眼睛喊:“你要干什么?”
邓传娃不说话,猛得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孩子,就要往起来提。
母亲的本能使赵小娴伸出手护住孩子,她大声地喊:“走开,滚开,你要干什么?”
邓传娃手臂猛一挥,摔开赵小娴的手,提起两个孩子,举了起来就要摔。
“传娃,不敢呀,不敢呀作孽呀……”邓传娃那生病的老妈妈一下子爬到了炕沿,竭嘶底里地哭喊。
老太太伸着双手向上够着孩子,差点从炕沿上翻下去。
“不敢呀,不敢呀,你这是要妈的命呀!”,老太太眼泪纵横,哭求着失去理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