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尾银针准确地落在了百会河谷足三里,那人抽搐渐渐平静。小锦凝神注视了他,取出手帕,将一颗药丸放入他口中。
谨风在旁边呆呆地注视着小锦,那一瞬间,面前的男子,宁静得如同月华之神。他素手执针,目光中全是慈悲,那是医者之心,仁心仁术。独孤锦凰,果然是个真正的医者。
“糟糕,这样只能暂时稳定住他,怎么办啊?”小锦急得直咬嘴唇,都怪自己医术不精!就在小锦焦急万分的时候,她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手。苍白的手指熟练地卷起小锦身边的银针,落针如风。身边的男子利落地给病人上针,青黑如墨的发丝如同黑蝶飞旋,空气中是一阵似有似无的莲花香味。碧落……,他们居然就这样在长安街头重逢。
“喂,别装!起来吧,被我独孤锦凰医治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就死掉?”看见碧落出手,小锦信心十足道。那人轻哼了一声,挣扎着起身,碧落和谨风同时搀扶起了他,那人朝小锦感激地说了很多话,可小锦眼中,脑中全是碧落,已听不见其他。
“碧落……”小锦喊出了这个名字,虽然只是回现代半个月,她却如同过了半个世纪般,在那个没有碧落的世界,她只感觉思念如潮水般将她窒息。
“恩。”碧落冷淡地回了一句,清柔的目光扫过谨风,周围的空气如同寒冰般凝结。他看了看小锦身上略显宽大的男装,很快又将眼神转了开去。小锦见他态度冷淡,心里一阵酸楚,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想念。碧落不愿意和他们多呆,转身就要离开,小锦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她拉着他的袖子,只怕他就要离开。她睫毛轻微的颤抖着,上面还凝结着一点点的晶莹。小锦咬着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她只感觉自己很卑微,卑微得只想留住一个人而已。
“一起回去。”小锦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碧落,你不要拒绝,她已经开口了,求你……别拒绝。
“你的腿上并不是很严重,我还有事情要办,你……自己回去。”碧落又看了眼谨风,柔声道。他依旧是那样温润如水的声音,此刻在小锦听来,却比严冬的风还冷冽。碧落手上一运劲,衣袖就从小锦的指间滑出。小锦茫然地看着那抹白衣从指缝间流走,轻柔的布料摩擦过手掌,然后是无名指,中指,然后轻巧地从食指和拇指的缝隙离开。小锦的手习惯性地紧握着,掌心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指间莲花依旧残留。原来,上好的苏州棉布擦过手掌,也是那样的疼,疼得裂在心中。一行泪坠落在手背上,溅开一朵残破的花,灼热烫人。碧落没有看到她落泪,他并没有回头。
“什么玩意!”谨风见小锦伤心,对着碧落的背影发出一阵咒骂,却被小锦白了一眼,他怏怏地闭了嘴。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地走着,小锦的嘴巴翘得老高,突然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猛地扑入谨风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谨风顿时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还没有和男人当街拥抱的习惯。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她抱着谨风哭着,拳头落在谨风的背上,谨风吃疼,又不敢运功抵抗,就怕伤了小锦。小锦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化进了这雨点似的拳头里,一拳拳地落下来,简直要把谨风打成内伤。
小锦哭了一阵子缓了过来,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有些内疚地看了看谨风。突然她打了个响指,“我请你吃饭,长安城的天香楼的乳鸽好好吃的,一起去!”她拉起谨风就往前跑,谨风却如坠云雾。这个少年,刚才还眼泪汪汪,现在却又生龙活虎。
小锦一下子把面前的菜肴洗劫一空,谨风只半睁着嘴巴看着面前的人吃得豪气干云的,这哪里有半点富贵人家的影子?简直就是饿了几吨的叫花子干的事情。他不禁有想起了他们初次相遇,这个男子也是吃得狼吞虎咽。虽然说是小锦请客,但刚从皇甫少轩府上回来,她身无分文,所以请客的是小锦,结帐的却是谨风。谨风摇头付钱,一边的小锦则一脸抱歉,因为内疚而粉红的脸蛋涨得愈加透明可爱。
风一阵阵地吹,时紧时疏,等到小锦他们吃完饭的时候,长安城已经是细雨纷纷了。谨风心里顿时有种奇异的感觉,初次和他相识,也是这样的天气,忽晴忽雨。那一日的西子湖畔,薄衫美少年在雨中仓皇逃窜,发丝纠缠雨丝,美如画卷。
天香楼一侧,一女子目光如刀般刺向两人。她深幽的双眸不带一丝温度,一柄匕首在她手中把玩着。
“丞相说的就是他?小菜一碟。”
“我们是否要知会一声少主?晚风姐姐,我总觉得凌霄阁不需要这么高调出手。”
“不需要,你也看见他和碧落走得那么近了!不过是除掉一个人而已,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少主。顾天华要除掉的人刚好是我们要除掉的,顺水人情,但做无妨。 ”晚风看着小锦,一字一句道。“锦凰,即便你伪装得再好,我也认得你。”晚风心道,那日在昆仑无故失踪的女子,而少主居然会为了你衣服落下的一枚纽扣而连审她们几位侍女。这个女人不除,将会是少主唯一的死穴!
小锦和谨风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发现旁边这桌敌意的目光。细雨被风吹得到处乱窜,小锦冷得直打哆嗦。长安,毕竟不比江南,即便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雨,路上的人也还是从容不迫,竟显皇城风范。卖伞的老人家早已经摆起了摊子,帝都的人出手都阔绰,没带伞的都直接买伞了。转眼老人家的伞就所剩无几。小锦把脑袋探出窗外,窗檐的几滴雨钻进了她的脖子,冻的她连忙缩回了脑袋,她摸摸瘪瘪的口袋,有些紧张地看着窗外的雨,若是被淋湿了,那就让人知道她是女孩子了。
“这么大雨啊,你等我,我去帮你买伞!”谨风爽朗的声音一会儿就飘了丈余远。小锦看着他狼狈的在雨中逃窜,也禁不住笑出声。看来,除了碧落以外,还有人会如此费心地逗她笑。
“伞来了!”谨风迫不及待地招手,突然他惊恐地看着小锦身后。斜对角方向,一枚匕首正朝她飞来,匕首尖还有淡蓝的光。那是喂了毒的匕首!
“小心!”他疯狂地朝前迈了一步,小锦笑得很灿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突然,小锦的笑容在空气中凝固,眼中闪过痛楚的神色,她的身体往前倾,如同一枚秋叶一样从窗口飘落。谨风发疯似地往前迈步,他救不了她,他居然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天上掉下一滴血雨,刚好落在谨风的脸上。他却连擦拭都没有了力气,之前那个狼吞虎咽,笑颜如花的少年,现在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她背上是一柄没入肩背的匕首。那一身衣服,被雨水晕出暗红的血花来。血比泪还烫,她口中、身上,一朵朵地开起了花,血顺着他的手流下,灼得他生疼。刚才她还那样的生动,如今却如同一只折翼的蝶,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将军府
月白若霜,在湖心的“听雨阁”内,一素衣男子,伫立着。那席在风中翻滚的白衣,沾着晨露,舞出一道孤寂的影。
他低首,长长的睫毛带着清淡的悲哀,浑身却是说不出的温润似水。那湖中的倒影,与月自成寂寥。即便看不到他的面容,光是那一抹清雅无双的侧影都可猜想其主人是何等的绝代风华。
月下吹箫,倚楼听雨。曾几何时,他没有独自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那时的洛阳,有一个人的容颜比月色更加皎洁,比阳光还要明媚。让他有过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也可以很温暖。
听雨阁内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藏青色的衣衫在风中轻翻,剑眉飞扬,一双如星般的眸子中透着骄傲与锋芒。两个男子,一个如星般璀璨,一位如月般清华。
白衣男子放下箫,苍白纤细的手指利落地勾起了一枚柳叶,弹指就朝青衫男子飞去。
青衫男子依然面无表情,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沉静着多年练就的内敛。他手轻挥,一剑清辉划破天际,手法之快,竟是此般的绝艳。
“都说皇甫将军的剑法乃大祁之首,看来不虚。一剑出,苍生暮。这把‘暮苍生’,恐怕没有失手过吧。”
“可惜,这把剑还没有领教过望月楼的七星剑。”说话的人言语中带着一丝惋惜和期盼。
“当年无情公子凭‘七星剑’孤剑独挑群雄,竟无人能敌……”
“武林旧事,楼主早已在天涯。故人之事,何必再提?”白衣男子打断了他的话。
“如此说来,碧落公子是不肯出剑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你真想领教无情剑法?若我赢,将军果真肯听命望月楼?”
皇甫少轩不语默认。
银光冲破天际,如同绚丽的飞天舞。皇甫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