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叨扰了!”当此情形无须推辞,顾东篱拱手致谢,跟着老者步入营地。
不理会旁观众人惊讶的目光,顾东篱随老者进到一座大帐当中,老者吩咐了一阵随即离帐,自有下人服侍。等到梳洗完毕,收拾干净须发,换了一身略显肥大的长衫出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营地中燃起数堆篝火,众人正忙着生火做饭,阵阵酒肉香味飘来,顾东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数日不识荤腥早已馋的是食指大动。
“东篱公子,这边坐!”
顾东篱闻言望去,那名老者正在不远处的篝火旁边挥手示意,嘴上答应着走了过去。
老者十分客气,抢前迎了两步,拉着他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几圈,方对身边几名伙计笑道:“你们看,东篱公子洗尽尘土,立时便显现出勃发英姿,谁还敢再以样貌取人?”
“老丈说笑了。”顾东篱客气了几句,挨着老者坐下,坐定后才发现,草地上的垫子竟是锦绒制成,不禁暗暗点头:“能用得起锦绒座垫,这老者也是个富贵之人。”
“来,东篱公子,”老者端起两个酒碗,将其中之一递到顾东篱手上,大声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既然能坐到一起便算有缘,请干了此酒!”说完一饮而尽。
“多谢老丈盛情款待,东篱不胜感谢。”顾东篱回了一礼,一仰脖子大口喝下,顿觉一股火辣辣的热气自肚腹内升起,直撞入脑门,不禁赞道:“好烈的酒!”
“我们常年在外奔波惯了的人,都喜欢喝这种烈酒,”老者拿起酒袋,又给顾东篱斟满,“公子若是觉得口味还过得去,不妨多喝几碗。”
“好说,好说!”几碗酒下肚,吃着烤羊腿,人与人之间很快便熟络起来。这时顾东篱才想起来,略显尴尬地问道:“小子太大意了,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请勿见怪!”
“公子本就是性情中人,自不必为俗礼所拘束,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老者不愧是商贾,谈笑间一顶顶高帽子抛了过来,轻描淡写地答道:“我姓牧,单名一个轲字,在京城开了两家绸缎庄。不过这些年来大家牧掌柜、牧掌柜的叫顺了,本名反倒没什么人记得,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叫我牧掌柜,听着也顺耳。”
“那我就放肆了!”按理说,牧轲看上去差不多在六十开外,以顾东篱的年纪就叫声爷爷也不为过,但是有顾懒怀和蓝二在那里摆着,称呼上实在是有些不大方便。正好对方有此一说,自然省却了不少麻烦,于是顺口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这是准备到哪里去?”
“喏,”牧轲抬手划了个圈,说道:“我们这个商队总共来自京城八个商铺,分别经营绸缎、金银玉器、木器漆器、上等食材等用度,这一次大家在南方精心采买了半年多,委托我负责把货物运回京城。”一般人断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实言相告,可是老者自信不会看走眼,而且近乎本能地认为,顾东篱绝非等闲之辈,是以对此番运送的贵重物品全无隐瞒。
“那我可要恭喜牧掌柜了,”顾东篱拱了拱手,笑道:“这一趟如此丰盛,想必能大赚一笔,恭喜,恭喜!”
“唉,这一趟只求不要办砸就成了,哪里还敢想着赚钱?”
“这是为何?”
“这些货物都是给宫里准备的,万一出了差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祸,要不然我一把老骨头,怎么会亲自跑这一趟?”
“原来是宫中所需,但不知为何一次性采买这么多?”即便是皇宫大内,若非遇到大事,也不可能买这多东西。
“这不年前,汝王世子求娶秦州郡主,皇帝赐婚了么?”
“什么?”顾东篱腾地站起,顿时方寸大乱!
第四十四章 婚事
心神一乱,几乎在同时就为小狴獬所感知,小狴獬不知发生何事,本能地就要催动至阴之气,幸好灵胎及时察觉加以制止,方不至惹出祸端。饶是如此,顾东篱那声惊呼所包含的阴森之气,也把周围丈许内的人吓得个半死。
“东篱公子!”牧掌柜忽觉一股寒意直沁入心底,一瞬间仿佛连念头都要被冻结住一般,大骇之下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已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这边事发突然,一阵惊呼过后,离得较远的杂役、武士和管事等闻声莫不回头,才骇然发觉,顾东篱身边竟无一人得以站立。除了牧掌柜昏厥以外,其余几人尽皆瘫倒在地,一个个面色苍白,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好小子,原来是个奸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名商队武士,他并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转头间看到牧掌柜倒在一旁,登时大骂着冲了过来:“掌柜的好心收留你,却不想反遭毒手,我杀了你!”
众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一时之间均愣在原地,随着那武士的破口大骂方才醒觉,纷纷拿起刀剑四面围了上来。
牧掌柜的那声惊呼,便已使顾东篱清醒过来,心知自己险些闯了大祸,自不愿再伤及无辜,面对愤怒的人群唯有退让躲避。以他现在的修为而言,实已达到了相当程度,如果再加上体内的至阴之气,恐怕对付一般的修真者都不在话下。商队武士众多,可是除了几个头领稍微有些本事,其余人还真不放在眼里,即便是那几个头领,至多也就比当日落水镇外击杀的那两个郁家武士稍强一点,根本不足为虑。
实力相差颇为悬殊,顾东篱在人群中穿行躲避,倒也不虞被刀剑砍中。其实他要走的话,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只不过一心想要多了解一点秦州郡主的消息,是以内心深处并不想急于离开。不过,一直这么兜圈子终归不是办法,就看牧掌柜醒来以后,情况能不能有所改善。还好,牧掌柜很快就被救醒了。
“住手!”牧掌柜一睁眼就看到无数人影往来奔走,兼且骂声不绝于耳,稍微定了定神即已明白其中缘故,只是他年老体弱,又刚刚昏迷,这一声有气无力没几个人听见。幸亏旁边一个管事见机得快,不住大声呼喝,一番折腾总算平息下来。
“你们都下去,我和东篱公子另有事要谈。”众人虽有些担心,可是在牧掌柜的斥责下不敢多说,只得退下,“东篱公子,这边来坐!”
顾东篱看了看十余丈外虎视眈眈的商队武士,暗暗叹了口气,走到近前一弯腰,歉然道:“牧掌柜,刚才那件事绝非有意,还请多多见谅!”
“我知道,公子不必太过自责。”牧掌柜拉着顾东篱坐下,续道:“想来公子一定想知道,有关汝王世子和秦州郡主的婚事?”
“是,不知可否见告?”正愁不知该怎么开口,牧掌柜就把话送到耳边,顾东篱感激之余,不免又生出了些许疑问,只是想知道真相的心思太重,疑问当然先丢到一边。
“我记得前年冬天,秦州郡主由夕州总督公谓泫亲自护送进京,那天??”
“前年?”顾东篱闻言一惊,急急问道:“等等,今年是哪一年?”
“怎么?”牧掌柜先是一呆,继而诧异道:“今年是昭熙二十三年,你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