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爪牙全部被拔出后,接下来应该就是对太子的处置了,很多人都估计是废除圈禁。
延平帝也确实落了这么一道圣旨,只是圣旨还没来得及送到东宫,便有宫人来报。
邬川急忙忙进宫,跪下磕头禀告:“陛下,太子,太子薨了……”
延平帝身体晃了晃,重重坐在了龙椅上,声音发干:“你……你说什么?”
邬川语带哭音,伤心地说:“陛下,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今晨在寝宫中自缢而亡,还……还给陛下您留了一封血书。”
延平帝怔怔地望着空空的御书房,仿佛看到了太子跪在殿前,笑盈盈地对他说“儿臣向父皇请安”,画面一转,又落到太子刚牙牙习语时,胖墩墩的,白白的,每日都守在东宫门口,翘首以盼,非要等着他去,才肯用饭。
这么多孩子中,太子自小就是最不怕他的,最黏他,也是他带在身边时间最长的孩子。
他们父子也曾有过不少温馨的时光。
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延平帝闭上眼睛,伸出手说:“拿上来!”
邬川赶紧将血书递了上去。
这封血书是太子自尽前用自己的血所写的,满满一大张绢布,字迹有些潦草,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看得出来,太子写这封信时,精神状况已经差到了极致。
开头,太子先向延平帝认了罪,然后将这一切一力承担了下来,诉说了自己在利州救灾的危险,当时心里的恐惧,回京时的兴奋,延平帝处罚他时的委屈。听闻,延平帝要废储时,他的恐惧和害怕,这是他最后铤而走险踏上这步的最终原因。
在信中,太子就像一个依恋父亲的孩子,将这些年的恐惧和担忧,夜不能寐的每一个晚上,都一一向延平帝倾诉,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所有委屈都抖出来,甚至不讳言他对晋王的忌惮和嫉妒。
最后太子恳请延平帝放过东宫的人,放过那些谋臣的家属,说他们都是因他的私心而受牵连。这是他生前最后一个心愿,恳请皇帝成全。
坦诚,坦诚得让延平帝好不容易好点的心情又转差了。
他颤抖着手,死死捏着这张血书,怒斥:“糊涂,糊涂,你心里想这么多,为何不与朕道?”
人一死,生者很多都念起了他的好,那些不好的事就如同去年的年画,逐渐在脑海中褪色。
太子这一死,又成功地唤起了延平帝的慈父心肠。
他捏着这封血书,当即去了东宫。
太子已经被放了下来,面容安详地躺在榻上,若不是他脖子上那道青色的勒痕,他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延平帝颤抖着轻轻摸了一下太子冷冰冰的脸,浑浊的眼泪滚落下来。他心痛地自语:“糊涂,糊涂,你怎么如此糊涂……”
太子这一招,成功为自己的后人留了一条后路。
延平帝稍后下了旨,命礼部已亲王规格厚葬了太子,又还将东宫中十数件太子喜欢的珍品都陪葬了。最后,还封了太子五岁的嫡长子为清河郡王。太子庶出子女都交由太子妃抚养。
此外,参与逼宫的太子一派人员,由诛九族改为诛三族,这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最后这点大大出乎了朝中大臣的预料。
毕竟皇帝对儿子孙子开恩很正常,可对下面的人还开恩,那就有些特别了。
陈怀义摇摇头,看来他们都低估了太子在延平帝心目中的地位。延平帝虽说不大满意太子,但对太子也是有几分父子真情的,只怕他从未想过将皇位传给别的皇子。
太子这一死,死的时候还留下这么一封遗书,只怕会成为延平帝心底的一根刺,拨一下就会痛的那种。若是哪一日,知道太子还受过晋王的陷害,蒙受不白之冤,父子俩的感情也从此有了裂痕,只怕延平帝不会轻易放过晋王。
如果这是太子对晋王,对延平帝最后的报复,那他成功了。
这样的计策,太子恐怕想不出来。陈怀义估计是那位袁詹事的手笔,可惜了,袁詹事也是个人才,就是对太子太忠心了,没法拉拢。
经过太子逼宫,又痛失爱子这事后,延平帝病了一场,痊愈后鬓边的白发又增加了几缕,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如从前,明显又老了一些。
延平帝年纪本来就不小了,精神状态又不大好,大臣们自然要重提立储的事,否则延平帝若是有个好歹,像宣王那样突然暴毙了,朝里岂不乱成一锅粥?
所以九月中旬,便有大臣陆续上奏,言国不可一日无主,恳请延平帝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