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还都不是最让黎丞意外的,毕竟要论建筑的雄伟和城市规模,兴泰哪怕发展得再迅速又如何比得上广州这座千年古城。
黎丞意外的是兴泰居民脸上洋溢的笑容。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希望,与他经常看到的穷苦百姓大不相同。虽说这些人的衣服上也有补丁,但都不是破布拼凑的衣服,而且相对比较整洁,孩子们也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样子。见了他,也不害怕,有些孩子还好奇地打量他们,认识黄思严的,还挥着小手喊“黄叔叔”。
在兴泰,他能感受到一种勃勃的生机,而不是日复一日的麻木求生。
以小见大,黎丞似乎有些明白,公孙夏为何会来了兴泰一趟后就转而支持平王了。
他们还没到达王府,刘子岳便收到了消息。
因为这几日在清理兴泰的红莲教徒,镖局的人员都留在了镇上,一发现有新鲜面孔,当即报告到了王府。
刘子岳对冉文清说:“跟黄思严一块儿回来的,应该是广州的某位官员,咱们去看看。”
两人走到门口,正好遇到了黎丞和黄思严。
“臣参见平王殿下。”二人赶忙行礼。
刘子岳赶紧伸手扶他们:“黎大人,黄统领不必多礼,两位里面请。”
进了待客的厅堂,双方落座,闲话几句后,黎丞当即说明了来意,将圣旨给了刘子岳看。
刘子岳看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朝廷可真有意思,让下面的人扩兵,结果就给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也真干得出来。
黎丞平日给了他不少便利,刘子岳也不跟他打哈哈,直言道:“黎大人辛苦了。”
仅仅一句话,让黎丞眼睛不自觉地有些湿润。
他还没诉苦,平王就看出了他的难处。这样善解人意又体恤下面的态度,与朝廷这张冷冰冰的圣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苦笑着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拿了朝廷俸禄,当尽职尽忠,只是,这事臣实在是为难啊。臣也是没法子,因此才让黄统领带着过来叨扰殿下。”
刘子岳同情地看着他:“黎大人一向兢兢业业,忠于职守,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你的难处我理解,只是……黎大人,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若咱们轻易就将银钱的事解决了,只怕以后南越再遇到难处,朝廷还会如此处置,甚至,十万两都不会有。”
刘子岳不是出不起这笔银子。
但他不能让朝廷产生南越富得流油,多少银子都掏得出来的想法。
一旦形成了这种印象,以后朝廷别说拨银子了,恐怕没钱的时候就会盯上南越这只肥羊,变着法子加征赋税,最后苦的只能是南越广大的普通百姓,因为税赋都会加到他们头上。这几年连续加了好几次税,百姓的负担已经够重了,他不能做这个雪上加霜的推手。
就像这次,朝廷不知道出十万两银子不够扩兵吗?
怎么可能,那些大臣跟人精似的,如何算不清楚这笔账。
只不过一是朝廷在财政上确实吃紧,比较困难,二则是看到上次南越海盗霍乱,朝廷没出钱没出力,最后还是解决了。大家都抱着一种不出银子,兴许南越也能像上次那样自己解决这个难题的想法,能省一笔钱是一笔钱。
如果这次他轻易答应了黎丞掏银子这事,只会给朝廷造成一种南越果然有钱,他们十万两都出多了的想法,从而得寸进尺,指不定会怎么想方设法从南越搜刮银子。
所以这笔银子,他不能轻易出。
经刘子岳这么一提醒,黎丞如遭雷击,半晌后苦笑道:“还是殿下想得周到,是臣想得太简单了。”
他只看到了这件事对平王的好处,对南越的好处,却忽略了这背后潜藏的危机。
刘子岳轻轻摇头:“黎大人也是一时没有想到。朝廷便是再困难,养两万士兵的费用还是掏得起的,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一家子中调皮捣乱会哭会闹的孩子总是不大容易被忽略,同理,做官亦如此,黎大人有时候实不必太实诚。”
要说黎丞这人吧,圆滑是圆滑,但有一种唯上的思想。朝廷下派什么任务,他都老老实实完成,从不讨价还价,这样可不好。
黎丞被刘子岳说得老脸一红:“是臣一时糊涂。只是,殿下……即便苦恼,朝廷恐怕也是拨不了太多银子给咱们的。”
他不想争吗?当然不是,他之所以第一反应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全因南越的重要性远不及江南和中原。
朝廷势必会先紧着那些地方,先将江南和中原的红莲教清剿了再说其他的。至于南越,能守住更好,不能以后再慢慢收回就是。
所以哪怕收到了南越多地的奏报,朝廷也没派兵过来,就给了十万两银子,下了一道圣旨,就把这个担子丢给了地方。
南越红莲教的清剿,最终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刘子岳站起身,背对着黎丞,思虑半晌后道:“黎大人所言也有道理,这笔银子最终还是得咱们自己想办法,但咱们不能让朝廷觉得咱们凑齐这笔银子很容易。黎大人若信得过我,就上奏朝廷诉苦吧,直接说十万两不够,请朝廷再拨点款。另外,我再给于大人和公孙大人写封信,请他们也上奏朝廷,再次陈述南越红莲教的危害,铲除红莲教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让朝廷能够更重视此事。”
能要来多少银子是小事,最关键是要给朝廷他们南越非常艰难,非常不容易的印象,这样后面才不会被盯上。
黎丞听到刘子岳条理分明的处置方案,松了口气:“殿下这安排好,臣马上就写信。”
不就诉苦吗?他们南越就跟后娘养的一样,赋税没少交,可轮到他们时,朝廷却最不重视他们。他有一肚子的委屈,正愁没地方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