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徭役次数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官府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专挑农忙时间发徭役,去了徭役回来,要么依旧过了播种时间,要么好好的粮食烂在了地里。”
“就这样还不能说,但凡是发点牢骚被官府的人知道了,定是要把人拉进大牢里拷打,让家里人出钱赎人,不给钱的人也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近些年又是各种各样的天灾,家家户户都为了填饱肚子发愁,一点办法也没有。”
刘姥姥说着说着,眼眶便有些发红,气冲冲的补充道:“这些全是姓庞的弄出来的,诸位可知,从乡间地头,到大街小巷,种地的也好,行商的也罢,就没一个不骂他的。”
庞弘和贾瓒两个人,好像是太极的阴阳两面一般。
贾瓒在民间声誉极佳,在山、陕一带甚至于有几分被神化的趋势,但在官场上是顶风臭三里,除了勋贵老亲与原本晋系的官员,压根就没任何人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但庞弘在民间却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名声直追蔡京秦桧等千古流芳的名相……
可到了官场上,庞弘的人缘又不是一般的好。
庙堂和民间对他们的评价,简直是两个极端。
探春愣神了许久,喃喃的问道:“这么多的税,百姓岂不是活不下去了?”
堂内的这一众的老爷太太、小姐少爷们均是目瞪口呆。
即便他们从别的渠道多多少少听说过普通百姓生计艰难,却万万没想到竟已经达到了如此地步,着实令他们大开眼界。
刘姥姥无奈的摇头道:“若是完全照着朝廷的规定缴税,那是肯定活不下去的,我们便只能另寻他法。”
“什么法子?”,探春对此很是好奇。
见她想听,刘姥姥也乐于朝别人倒到肚子里的苦水,解释道:“朝廷有规定,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即可免去所有赋税、徭役。”
“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只能去找举人、老爷,把地投献在他们名下,这样一来,我们只需缴纳地租即可。”
刘姥姥沟壑横生的脸上满是苦笑:“虽然地租也很是不少,可却能勉强吃上一口饱饭,总比饿死要强的多。”
“这……”,探春俏脸上尽是忧色,咬着樱唇轻声道:“若人人如此……那朝廷岂不是……收不上来税了……”
“妹妹这话算是说到了当下困局的根子上”,贾瓒发出几道冷笑。
“朝廷税赋过重,百姓将田地投献于乡绅之手,朝廷收不上来税,便又只能增加更多的税目,循环往复。”
他又转头瞧了瞧探春,话语中带着些嘲讽之意,笑道:“否则,妹妹以为我们身上的绫罗绸缎,都是从哪来的?”
念及厅中女眷甚多,他没把话说的过于直白。
他们这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权贵,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底层百姓的皮囊血肉……
“怎么会这样……”,探春呆呆的呢喃着。
整日里在后宅之中吃喝玩乐,将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若不是今日从刘姥姥口中说出来,她几时曾想过这么多?
宝钗微微垂首螓首,回想起当日在太原城墙之上,贾瓒与她讲过的那些话。
那时他脸上的表情,与现在并没什么两样。
“天下……大同……”,宝钗樱唇轻启,用几不可闻的声量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