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嗣源甚至还问道:“冯先生看可还却什么,我明日让人一起送来。”
冯道略微沉吟,说道:“不知监国登基后,打算给陛下上什么谥号?臣好提前让人准备好牌位。”
李嗣源这个倒没想过,不过之前李琪上书上写过“厉”,李嗣源就说:“用‘厉’字如何?”
冯道顿时色变,扑通一下跪下。
李嗣源被吓了一跳,忙说:“先生这是做什么?”
冯道怆然泪下,“陛下与监国手足四十年,亲兄弟不过如此,监国何必如此作践陛下。”
李嗣源一脸懵然,“先生这话怎么说?”
“谥号,君主一身功绩盖棺定论之字,厉乃暴虐之君王恶谥,陛下虽然有过,罪不至死。”
李嗣源听了一惊,忙说:“这么严重吗?”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监国觉得这不够严重?”冯道反问。1
李嗣源虽然学问不怎么样,可也听出这些没一个好词,当即把李琪给卖了,“我不知道啊,这是李琪上书说的。”
冯道听了这才缓和下来,“是臣冤枉监国了,原来是李琪上书的,难怪了。”
李嗣源听得不解,“李琪怎么了?”
冯道叹气说:“监国昔日为晋军将领时应该记得,李琪是后梁皇帝朱温的翰林学士,后来又是梁末帝朱友贞的宰相,因为这身份,陛下以晋王身份入主汴京,登基后,贬李琪为太常卿,如今陛下身死,李琪想趁机给陛下上恶谥,也在情理之中,既然这非监国本意,若监国许可,可否由臣给陛下上个谥号?”
李嗣源觉得这也合理,就说:“你打算上何谥号?”
“用庄如何?兵甲亟作曰庄,睿圉克服曰庄,胜敌志强曰庄,死于原野曰庄,屡征杀伐曰庄,武而不遂曰壮,真心大度曰庄,好勇致力曰庄。”2
李嗣源听了顿时赞道:“这个听了贴切,就用这个。”
冯道立刻谢恩,“多谢监国。”
李嗣源听着冯道说得头头是道,就顺口问了一句,“先生博学多识,嗣源佩服,嗣源这里也正好有个事想问一下先生?”
“不知监国想问何事?”
“先生,若我想改朝换代,该定什么国号好?”李嗣源想着今天霍彦威李琪说了那么一会,光说换国号,也没说换啥国号,李嗣源自己又不懂这个不会想,如今看冯道好像挺懂这个,就打算找冯道参谋一下。
冯道听了李嗣源说的,仿佛很是惊讶,“监国打算改朝换代,另立国号?”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李嗣源不解。
冯道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这话本不该臣说,只是监国问起,臣今日不说,监国日后明白过来,只怕会恨今日臣不告,所以今日之话出臣口,入陛下耳,还望陛下不要说出去,否则只怕得罪许多人。”
李嗣源看冯道说得郑重,也正了脸色:“你说。”
“这改不改国号一事,涉及国本,改变换代,另立国号,可能于朝中许多大臣有利,但唯独对陛下,毫无利处。”
李嗣源听了皱眉,索性也不顾及,“这是什么话,改朝换代,做开国皇帝,难道不好么?”
冯道摇摇头,“开国皇帝名头是好,可论皇帝好坏,还是看他的一生的功绩。”
“这是自然。”李嗣源点点头,这点他还是懂的。
“陛下战功赫赫,征战沙场四十年,若不改朝换代,另立国号,只怕百年之后,史书上论起功绩,少有人及,可改朝换代,另立国号,只怕日后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
李嗣源听了一懵,“怎么会这样?”
“监国自十七岁跟随陛下父亲征战天下,后来又跟随陛下征战二十年,战功之多,只怕史书几页都记不下……”
李嗣源听得顿时很得意,他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他一点都不掺水的战功。
冯道突然话锋一转,“可也是因为您是追随陛下父亲、陛下打的仗,你们的功绩是一起的……”
李嗣源毫不在意,“这有什么?”
“若监国不改朝换代,另立国号,史官自然会如实记载,可若是改朝换代另立国号,那陛下就成了前朝末帝,难道让史官记载本朝太/祖是如何跟着前朝末帝征战天下的?那这是歌颂前朝,还是歌颂本朝,哪个史官有这个胆子,史官就算为了保命,也会将监国跟随陛下打天下的事简而化之,一笔带过,监国算算,如果不算您跟陛下父亲、陛下打天下时的这些功绩,您还有何功绩可写?”
李嗣源听了,顿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