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知也。”郑袖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笑得发颤。
“虽恶必言之。”楚怀王已猜到郑袖要说什么,怕她觉得不好开口,就下了这样的命令,坏消息我也要听。
郑袖怎会不说,只是口气依然谨慎,一副不敢肯定的样子:“其似恶君王之臭也。”
好象是嫌您臭吧。
“悍哉!”好一个不尊敬夫君的悍妇!楚怀王勃然大怒。
你不想闻我的气味,我就叫你今后什么都闻不到!
楚怀王下令,把魏国美人的鼻子割掉。
这个本性似乎并不坏的君王,在觉得自己颜面受损时,表现得竟也是那样的残暴。权力真是一个妖魔,什么人沾上他都可能变成混帐!
天杀的郑袖胜利了,可这婆娘心里照旧不能踏实。因为她知道只要丈夫还有跟其他女人睡觉的特权,说不定哪天,就又会有别的美丽女子来跟自己争宠。她可不是总能有机会把人家毁容的。假如有一天被哪个小妖精占了上风,她和子兰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靳尚也早就摸透了这位国君夫人的阴暗心理。此时他溜进后宫,见到郑袖的第一句话就是:“子亦知子之贱于王乎?”'3'
你知道自己快要被王嫌弃了吗?
五。口舌的力量。
听了靳尚的话,郑袖肯定大吃一惊:“何也?”
官场上得志的人多半都是编瞎话的高手,靳尚也不例外,只见他态度认真地告诉郑袖:“秦王甚爱张仪而不(必)欲出之,今将以上庸之地六县赂楚,以美人聘楚,以宫中善歌讴者为媵。”
秦王为救张仪,不仅愿献土地,还要送一批能歌善舞的秦国美女给楚王呢。
郑袖听了必然紧张起来,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打发了一个魏国美人,又要招来一帮秦国狐狸精。
靳尚继续吓唬她:“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4'
王得了土地,必然跟秦国和好,那些秦国小丫头也必定得宠,夫人的地位可就危险啦。
郑袖的心想必一下子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跟靳尚讨主意:“愿委之于公。为之奈何?”'5'
靳尚自然有办法:“夫人不若言而出之。”'6'
别等秦国来送土地跟美女,你先说动王把张仪给放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把张仪捞出来的好处还远不止于后宫的安宁,深知郑袖野心的靳尚又接着给她摆利害:“张子得出,德子无已时,秦女必不来,而秦必重子。”
张仪得救,必定感激你,秦国不但不送女人过来,还会非常重视和你的关系。
这样一来,“子内擅楚之贵,外结秦之交,畜张子以为用,子之子孙必为楚太子矣。”'7'
你既有楚国权贵的支持,又能利用张仪跟邻邦秦国搞好关系,有这样的优势,你的儿子不当太子,谁还有资格作太子。
没有什么比这番话更能打动郑袖了,只要子兰将来能作楚王,冒再大的风险也值了。
主意已定的她,等到和楚怀王独处的时候,便也扮起了说客的角色,不分白天黑夜地劝夫君放张仪一马。
郑袖为张仪开脱的说辞是:“人臣各为其主用”。
人家当初只是为秦国做事,伤害楚国也可以理解。
郑袖真的是个聪明人,她没用女人通常的哭闹撒娇耍泼的套路,而是摆出一副冷静理性的样子。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诸侯之间本就是互相伤害的关系,一国臣子为自家君主骗别国上圈套,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郑袖接着又说道:“今地未入秦,秦使张仪来,至重王。”
没用您割地给秦国,秦王就把张仪派了来,对秦楚两国关系是何等的重视呀。
本来已经营造了有助于双方互利互信的气氛,如果“王未有礼而杀张仪,秦必大怒攻楚”。楚国哪是对手啊!
郑袖最后又抛下一句充满悲情的话:“妾请子母俱迁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
您非要杀张仪,就让我和子兰和您告别,到江南一带去避避祸吧。
楚怀王当然舍不得跟老婆孩子分离,何况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总是感情用事。恐怕这几天,他的内心已经在渐渐地回归理性,明白不管多么愤恨,张仪这家伙还是不杀的好。
郑袖的枕边风吹得正是时候,反复的劝解之下,楚怀王终于决定,释放张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