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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第2页)

它通向深渊。

二底层

在这里,再没有了忘我的精神,魔鬼隐隐约约已具雏形,各自为己。盲目的我在吼着,摸着,啃着。群居的乌戈林①便在这黑洞里。

在这黑洞里游荡着的那些类似猛禽恶兽的狰狞鬼影是不管什么普遍的进步的,它们不理解思想和文字,它们所关心的只是个人的私欲。它们几乎善恶不分,内心极度空虚。它们有两个母亲,两个全是后母:无知和穷困;一 个向导:需要;而满足它的形式:吃喝。它们粗野地大嚼大啖,这就是说,凶残到??不是象暴君那样,而是象猛虎。这些鬼怪从现代化受苦走到犯罪,不可避免地恶性循环,无穷无尽,这便是那黑区的逻辑。爬在这社会第三地下层里的已不是对绝对真理发出那种受到窒息的要求,而是肉体的抗议。在这里,人变成了毒龙。饥渴是起点,终点是成为撒旦。从这地窖里产生着拉色内尔。

我们刚才在第四卷里已经说过上层坑道的一角,那是政治、革命和哲学的大坑道。在那里,我们指出,一切都是高尚的、纯洁的、尊贵的、诚实的。当然,在那里,人们也可能走歪路,但是那里的错误也是值得敬佩的,因为它含有牺牲精神。那里的工作,总的来说是代表了人类的进步。

现在时候到了,让我们来看看另外一些深处,一些极其丑恶的深处。

让我们强调这一点,在社会的底下,在愚昧还没有被扫除之前,总还会有藏恶的大窟窖。

这个窟窖在一切窟窖之下,也是一切窟窖的敌人。那是普遍的恨。这窟窖不知道有哲学,它的尖刀从没有用来削过一支笔。它的黑色与墨迹的卓越的黑色毫不相关。那些蜷缩在这毒气弥漫的洞里的黑手指从不去翻一页书,也从不打开一张报纸,对卡图什来说,巴贝夫是个剥削者,对施因德汉斯①来说,马拉还是个贵族。这窟窖的目的是推翻一切。

一切。包括它看不起的那些上层坑道。极其丑恶地蠕动,不只是要钻垮现有的社会秩序,而且它还要钻垮哲学,钻垮科学,钻垮法律,钻垮人类的思想,钻垮文明,钻垮革命,钻垮进步,它的名字,简单他说,叫做偷盗,淫邪,谋害,暗杀。它代表黑暗,它要的是漆黑一团。这窟窖的顶是无知构成的。

居于这黑窟窖之上的地窖们全都想把它消灭掉,铲除掉。这便是哲学和进步共同运用它们的所有力量,人力的、物力的,通过现实的改善和对绝对真理的向往,全力奔赴的目标,摧毁这个无知窟窖,那罪恶渊薮也就不再存活了。

让我们把以上的叙说用一句话来概括,社会的唯一危害是黑暗。人类本是相同的一类。所有的人都是同一块粘上,在前定的命运里毫无二致,至少在下界是如此。从前,同为一个影子;现在,同为一个肉体;将来,同为一堆灰,但是,在做人的面糊里掺人无知,它便会变成黑的,这种①乌戈林(Ugolin)、十三世纪比萨的暴君,大主教为惩罚他,把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一同关在塔里,让他们饿死,乌戈林在试着吃他的儿孙以后才死去。

①施因德汉斯(schindetannee),原名约翰毕克列尔(Joha’n Buck1er,约 1780—1803)。德国强盗,莱茵区匪帮的魁首,绰号“施因德汉斯”(意即”屠夫汉斯”).在德国文学中,施因德作为侠盗、打抱不平的斗士和穷人的保护者的形象而久负盛名。

无可救药的黑色透入人心,便成为恶。

三巴伯、海嘴、铁牙和巴纳斯山

巴伯、海嘴、铁牙和巴纳山一个四人黑帮,从一八三○到一八三五,统治着巴黎的第三地下层。

海嘴是个力大无比的人。他的窝在马利容桥拱的阴沟里。他身高有六尺,石头般的胸,铁一般的铜臂,呼吸起来象风在山洞里面跑,巨无霸的腰身,小雀的脑袋。人们见了他,还以为是法尔内斯的《赫拉克勒斯》穿上棉布裤和棉绒褂子。海嘴有这种塑像似的身体,本可以做个驱魔降怪的英雄,但是他觉得不如自己就当个魔怪还要更方便些。他额头低,额角阔,不到四十岁两保健眼角便有了鹅掌纹,毛发又粗又短,板刷勋帮,野猪胡子,从这里我们可以想见其人,他的一身肌肉要求工作,但是他的愚蠢不愿意。这是个有力气的懒汉,凭懒劲杀人的凶手。有人认为他是个在殖民地生长的白人,他大致和布律纳①元帅有点关系,一八一五年曾在阿维尼翁当过扛夫。在那以后,他便当了土匪。

巴伯与海嘴正好相反。海嘴肥状,巴伯清癯。巴伯虽说瘦小但也多才。他虽是透明的,却又叫别人看他不透。人们可以透过他的骨头看见光,但是透他的瞳孔却什么也瞧不见。他自称是化学家。他在波白什戏班里当过丑角,在波比诺戏班里当过小花脸。他在圣米耶尔演过闹剧。他是个善于装腔作势的人,能说会道,突出他的笑容,重视他的手势。他每天所干的是在街头叫卖石膏半身像和“政府首脑”的画片。此外,他还拔牙。他也在集市上展览一些畸形的怪物,并且有一个带了喇叭的售货棚子,上面贴了张广告,上写:“巴伯,牙科艺术家,科学院院士,金属和非金属实验家,拔牙专家,经营同行弟兄们抛弃的断牙根。收费:拔一个牙,一法郎五十生丁;两个牙,两法郎;三个,两法郎五十生叮机会难得。”(这“机会难得”的意思是说“请尽量多拔”。)他曾结过婚,也有过孩子,但现在却不知道妻子和儿子在干什么。他把他们丢弃了,象丢一块手帕。在他那黑暗的世界里,他是个突出的了不起的人物:巴伯常看报纸。一天,那还是在他把妻子和流动货棚随身带着的时候,他在《消息报》上读到一则新闻,说有个妇人刚生下一个还能活的孩子,嘴巴象牛嘴,他大声喊道:“这真是一笔好买卖!我老婆是没本事替我生这么一个孩子的!”

在这之后,他抛弃了一切,去“经营巴黎”。他的原话如此。

另外一个家伙名字叫铁牙?那是个夜猫子。每天出门时都是在夜里。白天他钻进自己的洞里去,天黑了才钻出来。这洞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对他同伙的人讲话,他也是把背对着人家时才开腔,他真叫铁牙?不。他说:“我叫啥也不是。”碰到有蜡烛光亮的时候他就戴上一个面罩,他可以用肚子说话。巴伯常说:“铁牙是个二声部夜曲。”铁牙是个来无影去无踪,东游西荡,可怕的人。他是否真有一个名字,这很难说,“铁牙”原是个外号;他是否能够讲话,这也很难说,他肚子说话时比嘴多;他是否真有一张脸,这也很难说,人们看见他从来就只是戴着脸罩的。他能象烟一样忽然消散无迹,他出现时也好象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还有一个阴森人物,那便是巴纳斯山。巴纳斯山是个小伙子,年龄不到①布律纳(Brunt,1763—181s),法国元帅,十八世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活动家,右夙完备宾党人,丹东分子,后成为拿破仑的拥护者。在王朝复辟的白色恐怖时期,在阿维尼动被杀吝。

二十岁,他长得很漂亮,樱桃似的红嘴唇,美丽动人的黑头发,满眼含春光,可于尽缺德事、想犯各式各样的罪。干了坏事还想干更坏的事,食量越吃越大。他从野孩子变成流氓,又从流氓变成凶手。他既是温和、娇柔、文雅、强舰软绵绵,又极其心狠手辣。他照一八二九年的式样,将帽子卷起在左面,右边是那丛蓬松的头发,他靠暴力抢劫为生。他的骑马服虽然很旧了但却是剪裁最好的,已纳斯山,那是时装画册中的一张图片,是个谋财害命的穷苦人。这少年人之所以要犯罪只为了要穿得考究。最先向他说“你很美”的那个轻浮的女人已把邪恶之念撤在他的心上,于是他成了那亚伯的该隐①。觉得自己漂亮,他便要求优美,优美的第一步是悠闲,穷人的悠闲便是犯罪,巴纳斯山在盗匪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令人害怕。十八岁,他便杀了好些人。两臂伸开、倒入血泊、被这无赖汉所杀害的行人不止一个。他烫卷发,擦香水,扭着女人式的腰和胯,挺着普鲁士军官的胸,领带结得很别致,衣袋里藏个阎王锤,饰孔上还插朵鲜花,街上的姑娘见了却喷喷称赞他这个使人人墓的花花公子便是这个样子。

①该隐和亚伯是亚当和夏娃的长子和次子,哥哥杀害了弟弟。见《圣经旧约》)四黑帮之组成这四个匪徒常常结合在一块儿,成了一种变化多端的怪物,迂回曲折地钻警察的空子,“用不同的外表、树、火焰、喷泉”来竭力躲避维多克阴沉的目光,他们相互交换姓名和窍门,躲在自己的影子里,共同使用他们的秘密窟和避难所,他们轻而易举地改变自己的模样,就象在化装舞会上取下假鼻子那样容易便当,有时他们又把几个人简化为一人,有时又把一人化为几个人,以致可可?拉古尔本人也以为他们是一大帮匪徒。

这囚个人绝不是只有四个,他是一种有四个脑袋、在巴黎身上做大生意的神秘大盗,是住在人类社会的地道里作恶多端的怪章鱼。

由于他们势力的扩展和因他们的关系而结成的地下网,巴伯、海嘴、铁牙和巴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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