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个情报的林铁锋等江淮军首脑开始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天灾,什么叫天界局?他们的思维向前发展了二十年,把行星炸弹黑洞武器之类的都想遍了也没猜出那是什么玩意,倒是个小参谋的思维忽然逆转过来,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在座将领听到小参谋的结论,立即乱了起来:天灾?天界局?那可是“前”GDL界惨败,宇宙军兴起之后,已经近十年没听说天灾的事。GDL改制后权力和人员已流失得所剩无几,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连警察系统都不如的社会残渣部门,只等哪天彻底裁撤掉。天界局?那又是什么年代的事啊……
虽然对过去的回忆如同前方那些倒霉蛋发回的最后信息般模糊不清,但大敌当前,不容罗嗦。小参谋们立即忙碌了起来,到处去寻找GDL正规业务部门的下落。这个超大系统的办公地点原来在五台山附近,GDL改制后,GDL分部机关整个给赶出了自己的地盘自寻出路。业务经费被大量裁减之后,GDL天界局这种大部门只剩下了三个人,在雨花台附近租了个门面,勉强还打着当日的旗号。
参谋们好容易找到这个地方,却发现是三个老得不成模样的人坐在里面打麻将。麻将得四人打,三缺一就只能出现很奇怪的现象——手里攒着两副牌打两家的自然是局长,自称才七十一岁,可参谋们怎么看他都有接近一百岁。用了好大的功夫才问到,他们还真是天界局的特工,不过那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年景艰难,只有靠退休金度日,所以这几个孤家寡人只得从家里再出来“上班”,死撑着这个门面不倒,免得政府把部门撤掉时顺便把退休金也给他们赖了。
看到这些死死扯着自己袖子,费尽全身力气描绘着当年光辉事迹的人瑞,江淮军参谋长甄晨星实在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乖乖地从自己钱包里掏了五百块钱孝敬给他们,换来了自己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解脱。临走时,总算听到那个百岁局长口中听到一句像样的话:
“小子,你可是来错了时候。有点办法的人,现在还会留在这种地方么?”
江淮军和华北军都是谭康成立新军后树立的战略备用军,除了经常欠饷外,武器配备尚算得上全球一流,比欧洲拼凑的那些没钱没枪整天只能执行警察职能免得发霉的军队强不少。这种新军与原来的GDL军队有个最大的不同处,就是建设之初的思路完全不一样。原来的GDL军队几乎没为人类内战设计过,武器装备、训练大纲都主要面向对抗异界。如果是a级战略用军编制的,更是随时要准备好被天界局抽调去扑灭天灾。
而这些军事重心转向太空之后成立的中国新军的突出特点就是重人类内战以压制日本,重防空以防止华沙事件重演。这样的部队自然非常与时俱进,可象这样直接拉出来面对天界部队,打不了三个照面就慌了神:天界军的装备总体不如江淮军,比剑士团更是差得很远,可数量的优势弥补了一切缺点;他们的盔甲沉重了些,但防御力比江淮军的制式五号防弹背心强得多,所以在冲锋中损失很小;武器过时一点,但五六个天界步兵冲过来用长枪围住乱扎,又在一米距离内用老式霰弹枪狂轰,江淮军士兵防弹衣也顶不住,有个别身材苗条的怕死鬼拼了老命找到两件甚至三件防弹衣穿上,但又沉重得动弹不得,只有干瞪着眼被抓俘虏。开战三小时后,双方的损失比就稳定在了九比一,基本没有大的变动。
面对这样的敌军,行之有效的战术是以精锐装甲部队和久经训练的天界局特工交叉防御,后面重炮精确轰击。这些战术和装备GDL早在三十年前就研究装备出来了,但江淮军这样的新军讲的是与时俱进,才不会理会那些老得掉渣的东西呢,丢份。
与时俱进的江淮军主要在南方河网间行动,基本没部署什么重炮和装甲部队,能应付天界军地专业人才更是半个也没有。防空火力虽然不错,但大半是老式的MK…3防空机器人。用于陆战只相当于两挺重机枪。其余地防空炮则多数不能放低了当平射炮,即使能放平。数量也远远不足。此时林铁锋再想以国家人类大义号召周围的海军和空军助阵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凌晨发出的那两封“告知书”摆出了目空一切的大独裁者兼人类救世主的姿态,早就把全世界政客和人民凡是能得罪的都得罪完了。周围的国家和势力虽然不敢立即出言出兵对抗,却早存了诅咒他仆街之心。既然如此,正好此时有了表现才华和实力的机会——好难得出现数十年不遇地救世主大战异界侵略者的机会,你一个人救下去好了。
战斗爆发之后,林铁锋先命令、后威胁、再劝诱、最后不得不婉言哀求以往的同僚们伸出友谊之手。空军直属第一师的师长越红不好直接推搪,只好把宁波、安庆和上饶的三个战斗机中队先后派遣到战场上空看了看热闹。三个中队参观完了之后。却纷纷找了些“油料不足”、“人员休假未安装弹药”一类的伪劣借口,也不管下面的人听了会是什么感受,抖了抖翅膀就回去了。他们地行为不过是见死不救,总比海军好得多——助防华东防区的南海舰队某部军舰在南京长江中一字摆开,竟然枪也不放、炮也不鸣,只是用大喇叭对着一溃千里的江淮军喊“加油,加油!”。却死也不靠岸救助逃难兵员,实在是非一般的恶劣。
在这种强弱对比下,天界军每一次冲击都会引起江淮军鬼哭狼嚎地如潮水般后撤。没有一支部队能顶住这种冲击,被多冲上几次,天界军就已经不是在冲了,而是在玩命地追击。可当真论起追击。穿戴着沉重盔甲的天界军则万万跑不过丢弃了全部甲杖后身轻如燕的江淮军将士。在生死攸关地时刻,江淮军大部分战士突破了人类身体的极限,达到了破碎虚空的程度,集体打破了马拉松世界记录——有三成以上连夜跑回了远在湖北、安徽、江西的老家,客观上造成了远远超过战斗损失的非战斗减员。
不到四个小时后,上海的江淮军残部已被团团围在了位于虹口区霞飞路七十二号地总司令部内。两个小时后遭到了与华北军司令部雷同的对待。南京的天界军则已杀进了汉中门。好在天色恰到好处地黑了下来,天界军暂停了进攻。此时林铁锋的天下已经被压缩到了五台山周边的一平方公里内,身边只剩下了三千人,二十个小时前占领的电视台、电台、网络中心等要害喉舌部门统统失去,只有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由我亲自发表的“讨逆宣言”轰炸地份。在电视和网络公告上看到光辉伟岸的幕后老板黄大将军宣称自己是“反人类反社会的无耻败类,受天下人唾弃的浪荡贼军”后,江淮军的军心全面溃散了。被围在南京城中各个角落的小股部队纷纷停止了抵抗,聚集在五台山的残部也纷纷开始开小差。可是各个路口都已被封锁了。这些溃军再无路可逃,却没胆子向天界军投降,就纷纷往平民家里窜,企图躲过一劫,其中自然出了许多杀害平民和奸淫掳掠之事。
经事后统计,这一夜发生了与江淮军溃兵有关系的重大刑事案件一千四百余起,而当晚大概有两千五百名士兵窜入民间,平摊下来每俩人头上就要顶一个以上的案子,这两千五百人给南京人民造成的灾祸实在是百倍于辛巴当年屠戮南京GDL分部官员之夜。因民怨沸腾,南京兵乱案的主办人竟无人敢主动承担,最后由我指定给了霍书湘处理。在霍青天的亲自关怀下,这些人被搜捕出来后遭到了这场“靖难之役”中最残酷的对待——占总数三成左右的主犯被处死,其余的无论涉案情由轻重,一律发配亚当斯矿区充当苦役。
踏着清晨的曙光出现在南京主要街道上的天界军成了南京市民的救星。他们被溃兵惊吓骚扰了一夜,接下来无论降临的是何路神仙大概也没有比昨夜更坏的了。随天界军进城地有少部分崇明讲武堂的学员,他们负担起了与市民、官员代表交流和拯救被拘押官员地任务。城市的治安局面迅速在早晨九点之前得到了控制,接下来的入城仪式和人事安排又花了一上午时间。直到午饭时间,才有人在一个偏僻的地下室里找到林铁锋的尸体,他早在半夜就吞枪自杀了。这个消息根本没传到我这里来,被临时抽来当我小秘的郭光挡住了。他听到这个报告时正忙得团团转。丢下一句:“无足轻重的家伙刨坑埋了就是,无需汇报”就跑去干别的事了。把欣欣然跑来汇报消息地参谋气得想哭。但他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
平乱这种事是最风光不过的。当年提都斯在新罗马受到了城市英雄式的对待,我此时受到的待遇也差不多。人们完全不记得前些年给我安上的“无德军阀”、“冷血屠夫”、“双手沾满一千八百万人鲜血的罪犯”等头衔,没命地给我送上鲜花和赞誉之词。
相比提都斯那回地情况,我这次稍微麻烦些,就是南京和整个中国的统治机构给江淮军一网打尽,虽然抢救得快,只有几个人遭到杀害,但大家被江淮军虐待了整整一夜。好不容易才抢救出来,怎么可能好意思让人家立即上班?那样做不但违反劳动法,还是践踏人权,于是全部安排到了医院单间病房去住着挂盐水疗养,更专门安排了天界军在单间门口站岗。那些天界军反正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用手中的长枪与他们对话,减少了许多麻烦。没了这些熟悉业务的人。社会的管理体系自然会一团糟,我只好独立担负起维护大局的重任,从东北抽来了一千多名干部,由霍书湘和杨沪生分别负责政治和治安两条线地安排部署,争取在三天内将社会局面恢复。
霍杨二人在我幕府中的人品口碑不佳,但办事效率极高也是得到了一致肯定的。忙到第二天下午一点钟。他们一起来向我报告,说官僚机构重建工作基本就绪了,已与全球议会取得了联系,那边的态度仍然不明,但表示“非常高兴见到”我们能迅速平乱。听到这个消息,我已经很满意了。但还不能睡觉,下面还有许多要忙的事。正在此时,郭光来见我,说:“刚刚到医院去看了一下,谭康向我发火来着,说‘凭什么我们都给软禁着,就你一个人能自由活动’。”
“你那么在意他干什么。”我打了个哈欠:“你本来就是我手下的府臣,不过借调给他干干活罢了。他真把你当嫡系了?快快拿出加入黄家幕府志愿书去给他看,让他看看他有么?”
“话不是这么说,大黄。我知道还有许多重要得不得了地事,但我们也不止是政治家之间的关系对不对?做人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留条路好些。你派去的兵不让他出门,又没给安排伙食,他现在饿得嗷嗷叫了。”
“有吗,那是不是搞忘了?”我一拍脑门:“哎哟,那是怠慢得过头了,这样,我反正也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去一趟,一同吃个饭,趁现在还有个把小时的空隙—恐怕接下来好多天都没时间一起了。”
小淫贼憋着一句话没说,直到我们下楼上车,他才终于忍不住了:“什么搞忘了,是故意安排着要给他来个下马威的吧?”
我微微一笑说:“那点小事不要放在心上啦。瞧他先后干了几年总长和元首,肚子都养得溜圆了,饿得死么?”
谭康多年养尊处优积累下的脂肪虽多,却不能及时转化为能量,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只能用眼神表示对守门士兵的愤恨了。可见了我后,他地气焰全消,大气也不敢吭上一声。我对他的这种态度转变非常满意,就在他的单间里坐下,让医院食堂临时烧了几个菜,送来两瓶酒,吃个便饭。
大概谭康已经有五年以上没吃过简单寒酸到这种地步的饭菜了,看见时竟然不顾胃肠大鸣大放,径自发起呆来。见此情况,我不由问道:“怎么,太寒酸了不习惯啊?那我们只好到玄武去吃了,小淫贼,安排吧,要隆盛一点,配得上国家元首身份的才行。不过那个浪费时间比较久,现在安排至少得晚上十点过才能吃,我俩还是先吃点垫肚子,要干工作嘛!”
“不不不!”谭康慌忙拾起筷子说:“这就好,这就好,还显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