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九枫不管那些埋葬死人的事,两天之内醉了三场,第三天,他正准备再醉第
四场,一辆解放牌卡车驶入粮管所。杭九枫以为是来运粮食的,坐在那里大吼大叫
:“你们懂不懂规矩,天门口的粮食一律不得外运!”
从车上跳下许多戴红领章和红帽徽的士兵。士兵们一跑动,就显示出训练有素。
每当有紧要位置被几个士兵所控制,杭九枫就高兴地喝彩鼓掌。偶尔被看出破绽,
又会毫不客气地训斥:“你是新兵,还是训练时经常偷懒?”士兵们都布置完了,
他又冲着那个被人称作教导员的军官说:“巴河一司也好,铁卫队也好,全是卵屎,
早被我打垮了!”“你是杭九枫?”问准后,教导员马上命令手下人将他软禁起来。
同杭九枫一起关在粮管所里的共有三十几个人,一半是独立大队的,一半属于铁卫
队。一般人只关了半个月,时间最长的反而是杭九枫,前前后后一共关了四十天。
与别人不同,杭九枫可以喝酒,可以骂人,别人都放出去后,士兵们还成天哄着他,
要他讲过去的故事。杭九枫最喜欢讲傅朗西,第二喜欢讲高政委,第三喜欢讲马鹞
子。
那一天,杭九枫刚刚讲起了董重里,教导员就板着脸不让他讲。杭九枫哪会怕
一个小小的教导员,没有一个人听,也执意要讲下去。教导员没办法,只好将杭九
枫叫到无人的地方,小声对他说,董重里带着圆表妹越境逃到香港去了,这些时,
香港报纸一直在借题发挥大肆渲染此事。杭九枫怔了怔,他问教导员如何得知这种
消息,是不是偷听敌对势力的电台了。教导员黑着脸否认,但是,他说是在上级传
达文件时听到的,但语气一点也不坚决。杭九枫想了好久才冒出一句话,他觉得董
重里没有去成法国巴黎,能到东方巴黎香港也是很厉害的。
正是这一天,对天门口的军事管制宣告结束了。
不仅如此,逃回北方老家的侉子陈也被那些士兵请回来了。
小教堂门外的招牌不叫区公所,换成革命委员会筹委会。虽然不叫区长,侉子
陈依然是天门口的领导人。
一五四
杭九枫从粮管所出来,第一碰上的就是侉子陈。
侉子陈先说:“雪柠让蚂蟥咬了。”
杭九枫极端轻蔑地看着侉子陈:“莫拿雪家女人作引诱,我不是一省,更不是
白送,要是没有那些既没骨头,又没远见,只喜欢闻骚的臭男人宠,雪家女人还不
是同丝丝、线线一个样。”
侉子陈又说:“俺怕你不晓得。”
杭九枫不耐烦了:“你怎么不说蚂蟥咬了哪个的卵子!”
侉子陈马上一转话题,自我解嘲地问起当初批斗他时,大字报上写的那首打油
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