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契与租约清点好,天亮之后,该送的送,该还的还,只留上辈传下来的两亩口粮
田。”
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雪柠不仅想到了梅外婆,还觉得自己已成了梅外婆。不
同之处在于,雪柠爱流眼泪,还要柳子墨陪着,像当年那样去到西河左岸上,看天
上变幻莫测的白云。记忆中,雪家光是好田好地就五十多亩,其余较差的坡地沙田
还有五十亩。除了雪家祖上传下来的口粮田,没有哪块田地不是梅外婆来天门口后
置下的。那一年为了安抚被董重里从天堂领下来加入自卫队的前独立大队队员,雪
柠曾经以五年和十年为期,租了一部分田地给他们,其中五年到期的,雪柠都兑现
了,一百多亩田地因此少了二十几亩。雪柠和柳子墨挨家挨户送还地契与租约时,
当年害怕马鹞子他们强行霸占而请求雪家买下自家土地的人,极少有敢爽快接受的。
大家都是颤颤巍巍,想拿着又担心会烫手。从小到大,雪柠见证了这些年的折腾,
到头来依然是雪大爹所坚持的祖训最为正确:无论何时,都不要接手穷人的田地房
产,得到时越便宜,付出的越昂贵。拿到地契和租约的人,无一例外,纷纷在柳子
墨提前为他们代拟的收条上按上自己的指印。收条上的文字只有数字不同,其余的
完全一致,抬头一句是:兹收到雪柠女士所赠地契一张。
接下来是面积多少,某年某月某日因何原因、用多少钱从今日受赠者手中或者
家人那里购得。最后写道:如此返还,并无任何附加条件。这些句式都由雪柠、柳
子墨和董重里三人反复讨论过,并且还听取过段三国和常天亮的意见,直到再也找
不到毛病了才确定下来。
给柳子文的复信用时很长,断断续续地写了好几个月。替柳子文送信的人,没
有在预期的时间里出现,使得柳子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写好的信撕掉重新再
写,或者是在已有文字中间补充一些更加新鲜的内容。
眼看到年底了,送信的人终于再次出现。重新露面的送信人行为举止大变样,
语气中添了许多铿锵,既要求先看信,又要求柳子墨不要以为这是对他们兄弟俩的
不尊敬。柳子墨并不觉得送信人会真的将信拆了,只是说,自己写惯了气象日志,
只会像记流水账一样将人所共知的事情记录下来,提供给柳子文。送信人将这话当
成了允许,毫不犹豫地拆开了柳氏兄弟的家信。事后闻知此事的董重里说,这叫阳
谋,起码还当面问了一声。实际上,只要信到他们手里,完全可以为所欲为,找一
名临摹高手,以你的名义写一封百分之百替人民政府说话的信。既然没有这样做,
那就只能认为是他们对你有所信任和尊重。这也是新成立的人民政府与被打垮的国
民政府的不同之处。一方讲究阳谋,一方擅长阴谋。送信人读完了自己要送的信,
坦白地说,柳子墨完全可以将信写得更好。送信人的提示,有些被柳子墨采纳了:
截至这一年的八月份,国民政府留守大别山区的第十一支队以及潜伏下来准备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