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交涉之人根本不具备议和的能力。”
“大人明鉴。”
“小西摄津军务在身,太阁大人因此把他留在了朝鲜,并且,派小西之父如安赶赴北京的事也定了下来。你认为连如安也无法完成任务?”
“不错。”蕉庵十分干脆地答道,“太阁大人在名护屋交给明使的七个条件当中,后面四条与朝鲜有关,这另当别论,可前边有两条却太勉强了。”
“第一条,乃是迎娶大明公主为我朝后妃。”
“正是。这实际上就是向战败一方索要人质。但大明皇帝会认为自己战败吗?他怎会向我们交出公主。”
“言之有理。下边人可能会随便找个女子来充当公主。”
“太阁若是知道有假,他还能笑着将其迎进宫内吗?所以这根本行不通。”
家康苦笑着点点头。秀吉也自以为战胜了对方,而一旦知道真相,他怎会不发雷霆之怒?
“第二条是恢复两国贸易,增加官船来往。”
“正是。两国情形差异巨大,恐怕这也是谈判破裂的主要原因。”
“情形不同?”
“是,大明一向闭关锁国。太阁所谓的自由,便是指通过大明皇帝授权的朱印船来做交易。”
“可是,这怎会成为让谈判破裂的主因呢?”
“大纳言大人,大明国有旨,贸易对象国必须是大明属国,否则一概不允。”
“哦?那么从前我们和大明所行的贸易……”
“足利氏和大内氏都已向大明行了臣礼。因此,若要恢复贸易,大明国必会把日本国看成属国,先派册封使来。”
家康一时目瞪口呆。此前他对这些事着实一无所知。他喃喃道:“小西摄津早就知道这些?”
蕉庵翻翻白眼,点点头,“一心牟利之人,是不会顾及体面的。”
家康心里清楚,自己的脸色一定甚为难看。如果蕉庵所说属实,秀吉的计划岂不成了滑稽的独角戏?对手是大明国,皇帝尤为自负,若想与大明国贸易往来,就必甘愿成为臣下。想要平等交易自然不可能,只能要么向对方行臣礼,要么依靠武力逼其就范。太阁就是想凭借武力来实现日标,可是没能成功。贸易往来的要求自然只好放弃。
“大纳言大人,”蕉庵脸上依然挂着傲慢的冷笑,继续道,“征服大明绝无可能。因此,要么我方主动乞怜,请求恢复官方贸易,要么任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唔。”
“不信大人您瞧,看看如安在北京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已经没有指望了?”
“对方肯定只会答应派遣册封使,除此之外,不会答应任何要求。”
“……”
“到时,估计使者会携诏书而来,封太阁为日本国王云云。足利氏就是这般行事。当然,若太阁接受,贸易便恢复了,但同时太阁就会成为大明王朝的奴才。这些都会记在大明的史册上。”
“太阁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他当然不会答应。太阁不是早就说过,如若不成,就再动刀兵。”
家康不禁暗暗叫苦。茶屋四郎次郎则像冻僵般一动不动,几忘了呼吸。木实的目光像针一样直刺着家康。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良久,家康才稍稍缓过神来,“你们这些商家真是可惧。你们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先向太阁煽风点火,若顺利就去征服大明,若不顺就迎来册封使,恢复贸易?”
“这……这,大人误解了。”蕉庵有些惊慌,忙道,“堺港人无不对战争深恶痛绝啊。”
“不要说了。小西、宗义智,以及堺港的商家肯定都是一个想法:日本是不是大明的属国无妨,只要有利可图就行。出于这样的私心,你们才把太阁给毁了。”
“大人怎能这样说?”蕉庵额头上绽出一条条青筋,“大人想差了,请听不才仔细道来。若大人把目前的困难局面都归罪于堺港商人,那我们永无翻身之日了。此事说来话长。”蕉庵本想煽动家康,没想到自己却先亢奋起来,他两眼放光,措辞也愈发犀利:“堺港商人接近太阁,并非出自野心,而是对武将们的无知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