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莫要装作不知。您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决定让秀次继承关白之位,甚至还当着主上和上皇的面,亲手把象征权力的大刀交到他手里……后来,阿拾降生,朝鲜之战进展不顺,您欲亲征……这样一来,还未完全执掌军政大权的秀次就不会动摇,大局也会稳定了。这就是大人真正的想法,我说得可对,大人?”
听着这些,秀吉不禁心中战栗,他恨不得一把揪住宁宁的头发,在大厅里拖几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深知,一切都不是宁宁的过错。若他当场发作,宁宁猛然发现侍候了三十余年的丈夫竟如此愚蠢透顶,定会把他骂个狗血喷头,毅然遁入空门。这样一来,他还有何颜面见人?万般责难都会如雨点般落到他身上:秀吉沉迷女色,连糟糠之妻都弃他而去了……
秀吉甚至产生了杀妻之念。可宁宁也非平凡女子,她乃朝廷钦封的从一品夫人……前思后想,他终于从恐怖的妄想中逃脱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会这般糊涂?只有宁宁才肯为我心力交瘁,处处着想啊……”秀吉心里咯噔一下,猛回过神未。再次抬起眼来看宁宁时,他发现妻子的眼里已经蓄满泪水。刚才她也一定做了最坏的打算。“宁宁,你真让我心疼……你说的都是真的?”
“大人明白过来了?”
“说实话,你若不是跟了我三十多年的结发妻子,我早已手起刀落,斩杀了你。”
“这些妾身也想到了,随时都可能被大人手刃……”
“唉!看来我终究太任性了。”
“您真这样想,就不难应付当下局面了。”
“你的意思,是秀次不适合做丰臣嗣子?”
“一个不能胜任的人,却被硬推到那个位子上去,让他不堪重负——关白真是可悲啊。”
“嗯?他就那么勉为其难?”
“这样被提拔起来的人,总有一天会纰漏百出。‘量体裁衣’这句话,真是意义深远啊。”
“宁宁,你是不是还有一句话未说?”
“大人,唉!”
“你是不是还想说:征服大明国,纯粹是痴心妄想?”
“这……”
“嘿。正是出于这种妄想,我才把秀次硬推上关白之位。或许,所有的过错都源于此。”
“大人,请仔细思量日后之事吧。”
“你这么说,是否已对日后有了打算?依你之见,秀次的事到底当怎么办?”
不知从何时起,秀吉已从愤怒中解脱出来,把妻子当成了最好的谋士。宁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秀吉,沉思起来。
“我也知,秀次如今已穿上了一件极不合身的甲胄,压得他连路都快走不动了。我这个始作俑者,该怎办才是啊?”
秀吉催促着,宁宁却悄悄拭了拭眼泪,“关白是大人亲姐姐的儿子啊。”
“因此我才处处由着他。”
“可是您的疼爱之心,无异于给他上了枷锁。希望大人好生思量,早一日解开枷锁,还他自由之身。”
“是啊,那么你认为,该怎生处置那个我行我素的浑小子?”
“若是我……”一旦收起反抗的长矛,宁宁也变得谨慎起来,“请大人不要把关白的种种臆测当事。”
“你让我不要把他当成对手?”
“是。大人可以把关白的重臣们都召集起来,仔细询问其病情,然后再着人送礼去清洲。”
“要我主动向他示好?”
“不过是哄一哄哭闹的孩子嘛。”
“哦。然后呢?”
“让西丸夫人给关白写一封亲笔函件,以致问候。”
“让茶茶写信?”
“是。请大人不要嫌妾身多管闲事,这只是宁宁的一点想法,不想让家丑外扬。”
“茶茶写些什么好?”
“您就说,阿拾虽出生了,但能否长大成人还未可知,但日后之事要先安排好。”
“有理,那接下来呢?”
“就说想把阿拾过继给关白,让关白把女儿许给阿拾,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秀吉听了,大吃一惊,忙看了看四周。这原本是他和石田三成二人的密谋,竟被这女人一语言中,丝毫不差!秀吉惊道:“唔,那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