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公此次进京,关白会对他说些什么,我已经猜透。主公会如何回复老猴儿,我也知个大半。老猴儿会把德川氏的城池,冈崎、滨松以及骏府等占为已有。德川氏最顽固的隐者要像水蛭一样吸附住老猴儿!哈哈哈,怎样,平助,有趣吧?”
彦左卫门哑然看着老人如同青蛙一般的脸,大为叹服。先前大政所到冈崎来时,就是作左在她别馆周围堆上柴火,威胁说若秀吉敢对家康无理,就放火烧死大政所。听说母亲受到惊吓,秀吉大发雷霆。所以在作左提出要归隐时,家康和平助都认为,作左是在顾忌秀吉……事实并非如此。而且,秀吉来这里,作左果真像水蛭一样吸住他不放,那可真会令他头痛至极。
“好,老先生真是有趣。”
“哼哼。”
“您又冷笑。到此为止吧。酒已备好,我们就在这里用饭。”
“多谢。我今日话多了些。”
彦左卫门拍手,让侍女们把酒送来,又马上屏退旁人。二人对饮,他心里生起奇怪的感觉,无他,只因这里有一个丝毫不惧秀吉的老头子。光是这样想着,彦左就变得很是愉快。
说完话,二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酒,偶尔对视一眼,但既不笑,也不点头。在别人看来,真是一言嫌多,但实际上,二人心心相通,乐在其中。
“平助,你明白了?”
“明白了。
大约一刻半,二人就只有这两句话。他们一直在反省和整理方才所言。彦左卫门反复回想作左说的“心已攻向小田原”。家康去大坂时,其心也应进击小田原了。
小田原之战,作左称秀吉乃是“游览富士山”,而对德川氏来说,则是关乎兴亡的转折。
这不是一场和敌人诉诸武力的正面冲突,而是持久之战,要借鉴迄今为止的一切经验。彦左卫门不禁想到举兵反叛信长的明智光秀。那时的光秀就如现在的家康,秀吉如那时的信长公,在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德川氏。光秀在听说要把他所领丹波和近江的坂本等旧领收回,移封他到敌人所在的山阴之地,便起兵反叛了。“旧领被收回,若不能取得新领,我们众人便无家可归了。”这种不安让他萌生了与身份不符的夺取天下的企图。世间有传言,说导致光秀生异心的正是秀吉。所以秀吉会把家康看成与光秀一样路数的人,想要再试一次。他这样想也不是为怪。但本多作左卫门看透了秀吉,已想好了对策。
有趣的老头子……不,目光锐利的老头子,彦左卫门正这样想着,作左放下了酒杯,道:“老头子困了。睡了。”
平助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向主公进言,您只管放心歇息。”他拍拍手,吩咐侍女道:“把家里最好的被褥拿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本多作左卫门就动身回了冈崎。
彦左卫门送走作左,来到本城,等本多正信出来,二人一起面见家康。本多正信既已任佐渡守,在城中则被称为佐渡守大人,家康也不再叫他弥八郎,亦改称其为“佐渡”。
途中,彦左卫门道:“佐渡守大人,主公的决定,你知道了?”
“什么决定?”佐渡装傻道。
“当然是征伐小田原。”
“此事主公早已决断,我们多说也无益。”
“主公曾说过,若做小田原的盟友也不错。”本多佐渡吃惊地看着彦左卫门,没有回答。
“主公,冈崎的作左老先生昨天在我那里住了一夜,今日回去了。”彦左卫门见到家康,便道。
“哦?他连夜路都不能走了?”
“老先生已经年老昏聩,还是让他归隐为好。”
家康只是瞥了他一眼,对正信道:“听说关白小题大作,把征伐北条的命令送达天下大名,是否属实?”
“这……”佐渡道,“向大名们下令是关白的脾性,不用过于担心。只是命令的内容,在下正在打探。”
“主公!”彦左卫门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人对话,“这个时候,若那些不明您用心的人一个个都要求归隐,该如何是好?”
“平助,你凭何这么说?”
“在下只是觉得,无论是三方原之战、小牧长久手之战,还是这必然获胜的进攻小田原之战,都是德川氏的大事,才这样说。”
“必然获胜?”
“是。这次战事,那些老臣的经验通通派不上用场。不如索性狠下心来,整顿了这些老臣!”
“哦,连平助也来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