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正抵挡着朝日姬锐利的锋芒,语调激昂起来:“大人或是已看到秀胜病入膏肓,才特为他举行婚礼!”
“哦?”朝日姬目光似有些呆滞,“他不久于人世,才有意把三小姐相嫁,以为安慰?”
“是,我认为大人是这样想。”
“那么,三小姐的终身之事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话又出我意料,夫人还是莫要这样说。即使秀胜身有不测,大人也非那种不顾浅井小姐之人,他定会为她的将来着想。”
“好了!”朝日姬忧郁地笑了,挥手打断了他。
数正猛然噤口——本打算来说服她,可是他的话却是如此空洞。
朝日姬又寂寂地笑了。“等他去世以后,三小姐即便心中还有秀胜,也必得另嫁他处。那么所谓天下,便是将他人当玩物啊,却还要美其名日‘天下’。我心已死,无能为力,就这样罢。”
数正对自己大失所望,朝日姬使他惶恐起来。他尽管对结果很是不满,可到了此刻,已想不出能使此女诚服之言。
此时,女管家端来了茶点。
“请用!这是夫人请大人用的茶点。”管家口气傲慢,仿佛她才是关白秀吉之妹。
“多谢!”数正觉得胸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自责。
天下和个人、女人和天下,它们似永远相悖相克。但此时,到底谁是谁非?治人者冠冕堂皇、振振有词,治于人者茕茕无地。
可是,数正口中说因不满现状才出奔,却要把这可怜的女人送往德川内庭,如今他实在不安。
“您是石川大人?”女管家仔细地打量着数正,“听说要把夫人嫁给德川大人,德川大人是怎样的人呢?”
数正恭恭敬敬地喝着茶,目光炯炯地看了对方一眼。女管家可能是在朝廷为官之人的妻子,她一脸轻视之态,与老实的朝日姬相比,显得狡诈凶悍,出口也毫无顾忌。
“是指……”
“比如,他有何兴致,擅长歌咏之道吗?”
“哦,武将行事,并不着力于此道。”数正毫不客气道。用完茶点,他又恢复了常态。不能就这样退出。不能说服对方固然遗憾,但把自己的看法说清楚也甚要紧,否则,朝日姬如此认定人生无常,必使两家前途黯淡。想毕,数正遂正色道:“家康公是什么样的人,实难一言以蔽之,不过,方今天下,除了关白大人,他当属最有器宇之人。”
“哦……这样……”
“不然,大人不会把夫人嫁予他,让他成为妹婿。大人对他的为人甚是清楚。”数正才露出一丝笑容,“大人是想与家康公共理天下事。家康公若非……岂能久居人下?但,对这门婚事,夫人好像不能接受。”
“哦,他真是那般有器宇之人?”
“夫人认为天下人都残忍之极,便愈加不能接受。”数正轻笑,“真难。看来,大人喜欢的人,女人不一定也喜欢。”说着,他把视线移到朝日姬身上,顿时大吃一惊。她眼里闪着微光,正深深地注视着他。
“我再向夫人说几句话就退下。”顿一顿,数正道,“‘天下人’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别人看来残酷之事,其真相并非如此。请明白这一点,在下也是男子,能深知关白大人的苦心。大人心里深藏着对您的关爱,想为您选天下第一的夫婿,此人乃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天下最好的男人。在下坚信,这是最厚实的情意。夫人真以为大人十分残忍,对您并不关爱?”
数正看到朝日姬的眼眶逐渐红了,语气便越发强烈起来。他一面说,却一面厌恶起自己,眼里突然闪出幻影:一个被枪刺中腹部的武士,摇摇晃晃、疯狂地挥着刀……
“我明白了!好吧,我答应。”朝日姬哭了,当然,她不是真正明白了,她是隐隐感到,若非如此,更大的苦难正滚滚而来,“那么,德川大人会善待我吗?”
“当然!”数正觉得胸口又被刺了一枪,“怎生不会!”
“石川大人!”这一次是女管家探身过来,露出想替女主人出头的神色,“夫人可是关白大人的妹妹,德川氏已开始准备迎娶诸事了?”
“当然,己在准备。”
“众人都很赞成?”
“当然。家臣们理所当然地为主公高兴。”
“听大人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