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这么回答,丝毫不顾忌秀吉的颜面。每当这时,秀吉就会像初遇少女的少年那般害羞起来,转向高姬或达姬,道:“达姬还小。现在可以考虑高姬的婚事了!”
高姬不敢像茶茶那样对待秀吉,她像在撒娇,脸色绯红道:“让姐姐先出嫁吧!我还不想成婚,现在我最想住到京城去。”
“住到京城?茶茶以前也这么说过,我也正考虑。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当的住处啊!”
秀吉一离开,三人相视而笑。
据说,秀吉从北陆把这三姐妹及前田家与她们年纪相近的小姐带到这里,是打算当成爱妾的。前田利家的女儿在越前北庄做过人质,因此三位小姐都认识她,很了解她的性情。现在,她的身份是加贺小姐,住在本城,有侍女们服侍,过着侧室的生活。她有些馗尬,因此未曾来访过。这边的三姐妹也经常谈到,如果遇上她,应说些什么好。
但是,等她们见了秀吉后,却油然生出奇怪之感,想法又变了。她们好奇地想,五十岁的秀吉是以何样表情、何等态度拥抱加贺小姐呢?
两三天没见到秀吉了,侍女们说,本城的内庭正忙着大扫除,准备迎接新年。姐妹们才不在意这些忙碌。这一日,被明媚的阳光吸引,她们由中庭溜到围墙外,来到能看得见河川的草坪上晒太阳。
“姐姐,母亲真是在北庄死的?”
“嗯。”
“阿达总觉得,她好像仍然活着。”
茶茶假装没有听到,坐在毛毯上,双手互抚。达姬一想起姐姐们常不怎么理会她,就气得要发疯。她虽然仅十五,却总认为自己已是一个大姑娘了,只恨姐姐们仍把她当成孩子。自从来到这里,大姐和二姐对她相当冷淡,她甚是苦闷。
茶茶现在还执著地把母亲的死放在心上,常说:“母亲骗了我们三个!女人喜欢男人,胜过喜欢自己的孩子。”
高姬的郁闷则另有原因,达姬慢慢明白过来。二姐是在思念胜家的儿子胜久。当达姬说她绝不做侧室时,高姬总会说:“要看男方而定。”接着就幽幽地说起胜久来……不只如此,两个姐姐经常在达姬走近时,立即停止谈话,沉默下来。她俩定是在谈论男女之事。
“姐姐,为何不回答?我说母亲可能还在某处活着!”
“达姬,这些话我已听腻了。”
“可是……”
“每次一听,我就心乱如麻。不要再说了,母亲是我们的母亲,也是柴田修理的妻子。”
“唉,母亲实在太可怜了!”
达姬嘟起嘴巴正要说下去,茶茶突然转向她:“住在这里真无聊,你再去向筑前说,能不能让我们去京城住。”
达姬突然站起身,“你们俩总是这样挤兑我,那好,我不说了。”她向前走了两三步,佯装要离去,可是谁也没有叫住她。这么一来,达姬不好再停住脚步,只得进了中庭。她倒没有怎么生气,只是耍点小脾气罢了。“无趣,我一个人回房去啦!”
其实达姬回屋子里,并没有明确的去处,不过,她还是走过庭院,上了走廊,猛然拉开帘子。
“啊!”她顿时愣住了。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一个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留着额发的少年呢?他端庄地坐着,身旁放着原属于达姬的箱子,打开了盖子。
“你是谁?”达姬问。
“你又是谁?”少年傲然问道,旋又道,“真是个无礼的女子,不招呼一声就擅自进来!”
“你?”达姬睁大眼睛,重新仔细地看了看。确是她的房间,为何这不相识的少年不仅进了屋,若无其事地打开她的箱子,还理直气壮地责问她?
“为何不回答?快说,你是谁?”
“你?”达姬再次瞪大眼睛。如少年看来丑陋卑微,她定会大声叫侍女来。但这不速之客不仅貌美,而且气质超群,达姬一见便心生欢喜。此时,她仿佛置身于奇妙的梦幻之中,逐渐变得好奇,“哦,我叫阿达……”
她还没说完,那少年便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叫阿达也好,叫什么也好,进到别人的房间,不能坐下再说话吗?真没礼貌!”
达姬有些生气,她心想,这人一定弄错了房间,何不将这无理的少年戏弄一番?
“对不起!”她端庄地坐在门口,以妩媚而又戏谑的表情道,“欢迎!”
“嗯!”
“请问您从哪里来?”
“远江。”
“来这里做什么?”
“我,”少年突然趾高气扬起来,“或是来取秀吉……不,取养父的首级。”
“啊?嗯,城主是您的……”
“吓你一跳吧?虽然在名义上称他为父亲,可我心里不服,因此我不骗你,说的都是实话。”
“您的大名是……”
“于义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