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秀吉曾经多次抛出诱饵,妄图引诱家康。四月初二,为了引诱家康出击,敌人甚至出现在姥怀。可是,家康只是让人象征性地追击了一下,并未穷追不舍。二重堀的日根野备中守父子甚至明目张胆地窜到阵旁挑衅,酒井忠次和家康心领神会,还是捺住性子没有反击。
“敌人是想诱我们深入,是陷阱,万不可上当。如能坚持下去,胜利指日可待。”
忠次微笑着附和家康:“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山头竟然能起这么大的作用……筑前守一定恨得咬牙切齿。”
“不错。他定在狠狠地责骂胜人:你这个混账,为何不早早给我拿下这个小山头!”
忠次道:“尽管如此,老是这么僵持下去,也非良策。我看,必得有进攻之方。”
“你急什么!这次比拼的是耐性。不信你等着瞧,不用多久,秀吉就会忍耐不住,灰溜溜地从岐阜撤回大坂。你想想,要是连天下闻名的筑前守都灰溜溜撤兵,这将是多么有趣的事呵。”
忠次又问:“何时才能分出胜负来?”
“不知。这最好问问筑前守。”
“真是妙极。不过这样一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不战而胜的战争,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不要急着发起进攻,你且等着瞧。不久之后,敌人定会露出利于我们进攻的破绽。”
“话虽这么说,可是敌人也在昼夜不停地加固营防。看来他们已有了与我们长期对峙的打算。”
“哈哈哈,不久阵地就会全部布置好了。之后他们就闲着无事了。那就有意思了。闲下来,才最是难受。”
其实,这样的对话并不只发生在家康与忠次之间。除了神原康政总笑眯眯地不慌不忙,其余如井伊直政、本多忠胜、奥平信昌等,都来询问战事,家康都用相同的方式晓之以理,大家也都心悦诚服地回去了。
四月初七晨,敌人的阵营里出现了动静。从正北面的内久保、岩崎、外久保一带出来一支步兵,向神原康政的队伍发起挑衅。
敌人怎的又动起来了?背后到底有何诡计?家康走出帐篷,手搭凉篷向北面的敌营望去。
太阳普照,嫩叶的绿色遮住了道路,目之所及,一切都沉浸在静谧之中。正在这时,奉命指挥火枪队作战的茶屋四郎次郎,领着一个农夫慌慌张张地赶来,他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报。据侦探来的消息,敌人已于昨夜从小松寺之北经二宫村、本庄村北,由池内向三河方向秘密行军。”
“敌人正在南下?”一瞬间,家康的脸上掠过一丝狼狈,“你不是在胡说吧,清延?秀吉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这样说着,家康心中却登时有些乱了。“快进帐内说话。”
家康快步在前面引路,茶屋四郎次郎——现在的近侍松本四郎次郎清延则在后面瞪着眼睛催促农夫。清延亦深感意外。他已经分析透了秀吉的性格,在他看来,秀吉是绝不会和家康决战的。秀吉先筑起坚固的工事,作出打持久战的准备,再运用某些政治手段向家康提出议和的条件。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那就要根据双方此后的斗智斗勇来定了。
不仅清延有这样的想法,负责守备小牧山的石川伯耆守数正也持有相同意见。
“在这种情形下,谁都知道,一旦率先向对方发起进攻,必将付出莫大的牺牲。秀吉不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可是,秀吉已经在前一天夜里悄悄地派兵南下了。这是事实。报信农夫的底细大家甚是清楚。他是柏井村的,叫长左卫门,是从前信长为了防备暴乱及其他意外事件,悄悄地拨出津贴,在领民中蓄养的三十六人之一。
家康急匆匆地钻过两道辕门,快步来到大帐前面的院子,但他没有进帐,单是回过头看着清延和那个农夫,恐是由于心急,连片刻工夫都等不及了。“清延,带来敌情的就是此人吗?”
“正是。”清延回头示意那个农夫,“这是我家主公。把你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禀来。”
“是。可是……”不知为何,农夫支支吾吾起来,“我想……我想拜见清洲的主人。”
“你不用担心,这是前来帮助清洲中将大人的德川大人。”
“我是一直领受已故右府食禄的农民之子啊。”
“我们当然知道!才让你先把大致意思告诉我家主公,再由我们转达给清洲的中将。”
“那……似乎有些不妥……”
家康一直没有开口,只是仔细地倾听。他产生一种直觉:此人可信。
“那好,快把信雄请来。”家康慢吞吞地在大帐前面坐了下来,“这么说,敌人已经绕到了我的背后,威胁到我的后方了?”
“是……是。”
“你的忠心看似可靠,实则不忠。一旦报告迟了,你的消息或许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农夫大吃一惊,惊恐地抬头看着家康,大声喊道:“报!小人突然领悟到兵贵神速的道理。现在就要向德川大人报告。”
家康重重地点了点头。“但讲无妨。敌人的军队你都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