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犬千代端正姿势,面对着浓姬。他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潮,嘴唇如女人那般鲜艳。“小人不过是侍奉少主的一介武夫,不通文理。从来文先武后,若是让武凌驾于文之上,那么家族必将大乱。虽是少主的命令,若颠倒是非,我等也绝不能服从。”
浓姬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不是轻视,但也绝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她不屑与年少的犬千代一论长短。
“那么,忠言逆耳。少主——”她巧妙地挪到犬千代上首坐下。信长饶有兴趣地旁观着,刚才的恼怒已经全无踪影,他仿佛在看一场比赛。
“我不再为难犬千代了。犬千代不愧是您的眼睛,忠心可嘉。”
“哈哈哈!”信长大笑起来,“分出胜负了。分出胜负了。”
“胜负?”
“我取得了完胜。你和犬千代想方设法讨好我。尽管相互讽刺,但你们不分胜负。哈哈。好!”信长旁若无人地大笑着,又突然收住,眼里闪出鹰一般的光芒。
“犬千代。”
“在。”
“带佐渡守的家臣到这里来。你和阿浓看我怎样应对。”
“领命。”犬千代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浓姬!”信长回头看着自己新婚的妻子,“今日以后,不会再有男人到内庭了,但你也不要再为难他们,插手我的事。怎么样?你要知道,男人并不只有你父亲一个人。”他的语气十分严厉,浓姬只得点了点头。
犬千代不动声色地带着竹之内久六过来。久六在隔壁房间的地板上跪拜下去。信长紧盯着他,突然叫道:“久六!”久六吃惊地抬起头。他没想到信长的语气如此严厉。“听说你是佐渡守的左膀右臂。见过平手政秀了?”
久六半晌没做声。
“你见过政秀了?”
“是。问他是否可以直接参见少主……”
“不得有半句谎言!”
“是。”
“你以为政秀不过问你来此的目的,就会让你到我这里来吗?”
“小人鲁莽。”
“政秀同意了你的意见。此事让政秀处理,不如让我去办更有效果……你因此才到我这里来。久六!”
“在。”
“你见过我父亲了吗?”
“这……久六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不要说谎。你额头上写着‘明白’二字。你不会为了向久松家尽忠而提出用竹千代交换信广,你不会以此去邀宠。”
久六身体一颤,看着信长,心下微惊,无言以对。大将不应过于琐碎——想到这里,信长又道:“你回去问问佐渡守夫人,她是否还记得和我之间的约定?”
“请问……您和我们夫人的约定——”
“你一问她自然明白。不能轻易将竹千代送给骏府。我也常常造访热田。我将他看成自己的兄弟,给他马,允许他练习武功。佐渡守夫人会无视我的情义,而将竹千代送到骏府?她可以主张将竹千代送到骏府,但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那么……”久六睁大眼睛,“竹千代和信广公子交换之事……”
“我毫无异议。”信长厉声说完,微微笑了,“我这样说,你可能很尴尬。你去告诉佐渡守和政秀,在你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我终于有条件地答应了。”
“是。”久六跪伏在地。心底涌起不可思议的恐惧。信长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却是老谋深算!他一看到自己的意见被拒,转而趁势向久六卖好,向於大施恩……更确切地说,他通过於大,准确无误地抛出了一块饱含情义的探路石子,以获取骏府方面的情报……既如此,他怪异的行为举止背后肯定也隐藏着更深的心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久六愈是这样想,便愈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袭上心头。
“明白了吗,久六?”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