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重光咬牙切齿,他那颗被永和帝气得奄奄一息的老心,终于在对何苒的愤恨中重又焕发生机。
所以,仇恨也能鼓舞士气,比如现在。
这时,乔夫人抱着孩子过来:“老爷今天回来,怎么没回后宅,青哥儿一天没有见到你,都想你了。”
荆重光哈哈大笑,从乔夫人手中接过孩子,这是他的老来子,是千辛万苦才来到福州的。
想当年,他囚禁了齐王,那时他几乎整日都在临时皇宫里,其他的妃嫔全都吓得簌簌发抖,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唯有乔美人,眨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忽然就想起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
其实乔美人远比那个人要美貌十倍,可是在荆重光的心中,这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却意外地重合在一起。
第一次见面,他便宠幸了乔美人。
就在他决定让齐王驾崩的时候,乔美人有了身孕。
可惜那时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他没办法带着怀孕的乔美人一起逃离,只能把她留在了临时王府。
再后来,他也就把她抛到了脑后。
直到乔西常买通了漕帮的人,把消息送到了福州,荆重光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和他做过露水夫妻的乔美人竟然生下了他的儿子。
他有过儿子,他甚至早就有孙子了,可是在永和帝面前,他的儿子们什么都不是,早就被他抛弃了。
或许是老了,也或许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当他得知自己意外又有了一个小儿子时,他竟然激动得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他们母子接到身边。
后来这件事真让乔西常办成了。
乔美人成了他的续弦夫人,而这个孩子,也成了府中的世子,他的唯一继承人。
乔夫人的手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的肩头,既酸楚又舒服,荆重光心中的怨气渐渐消失,他叹了口气:“有妻有子,夫复何求?”
乔夫人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妾身有老爷和青哥儿,就是给我个皇后娘娘,我也不换。”
荆重光哈哈大笑,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就是会讨人喜欢。
至于永和帝,算了,想当金公子就去当吧,这个朝廷,有他看着。
与此同时,远在杭州的一处宅子里,一个年轻姑娘正在收拾行囊,她便是荆重光的女儿荆珊珊,现在她的名字是沈瑶。
母亲李氏将两张银票交给她,说道:“穷家富路,你多带些银子。”
沈瑶笑道:“娘,我就是去赶考,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李氏责怪:“傻孩子,你以为赶考就不用花钱的吗?京城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考生,可想而知,客栈脚店全都住满了,那房价还不跟着水涨船高?再说,你是女孩子,安全起见,咱们宁可多花点钱,也不要贪便宜,一定要挑那些环境好的客栈。”
“知道了知道了,要不,娘,您跟着我一起进京吧。”
李氏摇摇头,她当然想回京城了,可是她不能回去,她和女儿不一样,女儿当初离开京城时还是个小孩子,女大十八变,现在又改了名字,哪怕是以前见过女儿的人,也不一定还能认出她来。
可是自己不行,她听说有很多南下官员回了京城,那些夫人们还是会认出她来的。
自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别人家顶多是曾经跟着齐王南下,而自家呢?
李氏苦笑,她与荆重光做了半辈子夫妻,最终却落了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去年的秋试,沈瑶考上了举人,成了杭州城里唯一的女举人,即使她不参加京城的官员考,也已经有大户人家争先请她去给家中女儿做先生了。
可是沈瑶胸怀大志,当年她想去从军,后来听说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她便一心扑到读书上,她要做女官,李氏支持她,这个女儿,就是她的希望,是她活着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