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雷一言不发。
一阵欢笑声从屋内传了过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一把扑进爱莎的怀里。
“好了,好了。”
爱莎抱起奥莉薇亚,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把她逗的咯咯地笑个没完。
瑟雷静静地打量着这短暂的美好,直到奥莉薇亚累了,在爱莎的怀里昏昏睡去。
“知道吗?我之前曾计划,待奥莉薇亚长大后,就带着她重走我走过的路,带她去看看我所见到的世界。”
爱莎望着荒芜的原野道,“恐怕还不等她长大,我所见过的世界,就会在晦暗铁幕下荡然无存了吧?”
“爱莎……”
瑟雷想说些什么,却被爱莎直接打断了。
“瑟雷,你答应我的事,有在做吗?”
“嗯。”
“那你找到了吗?”爱莎问,“这几年的时间里,你找到了你可以为之而活的东西了吗?”
瑟雷不确定地说道,“我还在找。”
“哦。”
爱莎没有过分追问瑟雷,只是将目光从荒野上移开,望向了更远处,在那里有着熟悉的金色天际线,模糊的光景中,能看到密密麻麻、犹如蚁群般的身影前赴后继。
那是一处战场,海量的嗜血者们正从晦暗天幕下冲出,与站在阳光里的士兵们交战,刀剑被折断,血肉被剁碎,无穷无尽的鲜血洒落一地,浸染了大地。
起初爱莎很抗拒这样的景象,但随着瑟雷将战线推进,一直跟随在瑟雷身后的她,也逐渐对这一切感到了麻木。
一轮轮的嗜血者冲击后,夜族的精锐就会在晦暗铁幕的阴影下出击,他们骑着经过炼金化改造的战马,如同洪流般,穿插在残酷的战场之上。
爱莎问,“你要出发了吗?”
“快了,”瑟雷低声道,“骑兵们补充完鲜血,我们就会出动。”
话音未落,露台的下方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悲鸣,爱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样的事在这几年里,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
身穿甲胄的夜族们拖拽着一群普通人来到了中庭的空旷处,一排排的绞刑架整齐安插,木头反复被鲜血浸染,带着一股诡异的鲜红色泽,仿佛是活过来的血肉,又像是站列的卫兵。
地面上遍布着堆积起来的血迹,哪怕夜族们不断地泼洒清水、反复冲刷,依旧无法洗去这些颜色,似乎它们已经渗透进了大地之下。
不远处夜族们拖拽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将它们投入牢笼之中,饥饿已久的嗜血者们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将尸体分食干净,一点血肉一点鲜血也不放过。
随着血肉的下肚,嗜血者们被唤醒了对血肉的强烈渴望,自身的饥饿感驱动着它们去获得更多的血肉,它们躁动不止,如同野兽般嘶吼着,怪诞的啸叫声不断,连绵不绝,回荡在漆黑的天空之下。
在永夜帝国的扩张中,嗜血者们的啸叫声被视作冲锋的号角,它们怀揣着对血肉极深的恨意与渴望,咆哮着冲破敌人的阵线,铁甲的骑兵们紧随其后,杜绝所有的生灵。
一切都如爱莎预料的那样,短暂的进食后,挽马们拉动着囚车,将成群的嗜血者运送到前线。
阵阵马蹄声响起,骑兵们的队列整齐,两两并行,从绞刑架间穿过,伴随着他们的到来,夜族将人们倒吊在了绞刑架上,在他们的头颅之下,是一个又一个的漆黑大缸。
啜泣声与绝望的悲鸣被匕首切断,戛然而止。
鲜血汩汩地从他们的喉咙里溢出,洒入大缸之中,最初人们还能挣扎一阵,慢慢的身体安静了下来,待榨干仅有的鲜血后,夜族们放下尸体,抛给嗜血者们进食,然后押送来一批新的人类,割喉、榨血。
大缸逐渐被填满,骑兵从中路过时,他们弯下腰,从大缸里舀起鲜血,灌入口中,鲜血的下喉,夜族们也被激发出了可怖的杀意,策马奔腾。
如同一场残酷的循环,人们被宰杀、分解利用,像是牲畜一样,被拖来拖去。
爱莎不禁在想,假如自己没有遇到瑟雷,假如自己侥幸活到了现在,自己是否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不太可能,真到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是个老太太了,按照夜族内对血液的评级,自己大概会被直接喂给嗜血者,或者投入机器里碾压成渣,成为血税的一部分。
“你喜欢这样的世界吗?”爱莎平静地问道,“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瑟雷犹豫了一下,他已经隐隐记起了曾经的那片花田,鼻尖似乎还能记起那甜美的香气,往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现有的只是无尽的尸骸。
“我更喜欢记忆里的那些。”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爱莎不理解,“帝国的版图还不够辽阔吗?”
“这是我父亲的旨意,我们需要更多的领土与人口,以补充逐渐亏空的血税。”
“父亲!父亲!该死的,瑟雷,你难道一点自我意志都没有吗?”爱莎失态地斥责着,“你简直就像一个没有心智的傀儡!任由他的摆布!”
瑟雷被爱莎说的哑口无言,他试着反驳,却想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