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只是位置高了一些,为何会让人多了一种睨视众生的感 觉?
一上一下,一君一臣。一天一地,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这张龙椅甘洒热血?这短短的几级阶梯,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多少人的血泪。
回过头,我留意到漆金地龙椅上只铺着一层薄薄的垫子,伸手按了按,**的。“这样坐着会不会不舒服?”
顺治来到我身边。拉着我与他一同坐下,我虽觉不妥,却挣不开他的手臂。只得乖乖地坐在他身边,果然,垫子太薄,咯得屁股生疼。
“顺治五年的时候,”他淡淡地开口,“一次早朝,多尔滚与众臣在下边吵成一团,我却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听着他们争论不休,我只觉得身下地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温暖,最后……你猜怎么着?”
我微蹙着眉:“难道……”
他自嘲地笑道:“不错,我这个堂堂天子,居然在文武百官眼前,就那么睡着了。”
他的语气中有着浓重地不甘,的确,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摄政王时代是不允许发表自己的言论的。
顺治看着我:“我亲政之后,立刻就将这垫子换薄,坐着不舒服才让人更有精神,才不会让人懈怠。”说完,他微微一笑:“坐了这么些年,也就习惯了。”
此时乌云珠在殿下轻笑道:“不是皇上习惯了,是皇上深知‘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地道理。”
顺治将脸一扳,喝道:“大胆,居然敢对朕讲道理!”
真是莫明其妙,我与乌云珠都吓了一跳,看着乌云珠既委屈又惊慌地站在那里,正义超人挺身而出,我瞪着顺治道:“我今天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意思。”
顺治看着我微一挑眉,我微眯着眼睛道:“不准学我!”那可是我的专利。
顺治看着乌云珠笑道:“看吧,我就说她从不怕我。”
赶情他们两个这是拿我做试验呢,我气恼地瞪着顺治和乌云珠,顺治笑呵呵地搂住我地肩,轻声道:“跟你闹着玩呢。”说着他又指着乌云珠道:“可不是串通的,她是真的吓着了。”
果然,乌云珠一脸的惊魂未定,顺治笑着说:“她呀,最不识逗,不像你,”他伸手轻掐着我的脸蛋,“胆子比天还大。”他又笑道: “近朱者赤,你们两个真应该多亲近。”
我心中微有些失落,鱼与熊掌,大概人人都想兼得吧?乌云珠是他的诗情画意,我则是他的新奇和自由,不过,我的新奇还能支持多久 呢?如果我有朝一日不再有那么多稀奇的主意,他还会在意我吗?不 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破坏他们两个独处的机会。
我垂着眼帘道:“我与鄂姐姐自然是亲近的。”
乌云珠也轻声道:“臣妾有好些事情都想向娘娘学习,以后免不得多打扰娘娘了。”
我微一点头,又看着顺治笑道:“上朝是什么样子的?给咱们演来瞧瞧。”
顺治好笑地望了我一眼,接着双脚微分,挺直了腰身,直视前方,脸上的神情郑重而冷漠,他一手轻抬,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我微微怔住,他在朝堂之上便是这样吗?这种感觉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人只能仰视。
我赫然发现,他原来有许多个面具,什么场合就带什么面具,对着朝臣时的冷漠面具,对着太后时的疏远面具,对着宫妃时的淡然面具,对着乌云珠的温和面具,还有对着我时的随性面具,不知哪一张面具后才是他那颗鲜活真实的心。
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事无常(一)
治还有公务要处理,我与乌云珠都不便久留,一前一 清宫,乌云珠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那神态,好似她与袭人一样,只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女,坤宁宫与承乾宫并不同路,在即将分手之时,我猛然停住,回头朝着乌云珠笑道:“鄂姐姐不是想赏菊吗?本宫陪姐姐一同去可好?”乌云珠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点头称是。
现时的御花园少了夏时的繁花似锦,多了秋时的天高风凉,乌云珠依旧是跟在我身侧,不肯与我并肩而行,说是赏菊,可我们两人分明都走些走神,我不说话,乌云也不言语,只是各怀心思地在园中毫无目地的游荡,直至有些累了,才走到湖心亭处歇脚,御花园的小太监机灵地拿来一些米面馍馍,我接过一个,掰下一小块,朝湖中撒去,平静的水面上立即溅起一丝涟漪,接着,无数条艳红色的锦鲤不知从何处一拥而上,抢夺食物。
我在进入御花园后首次开口:“鄂姐姐,你看这些鱼儿可还有 趣?”
乌云珠走到亭边的围栏处,看着激烈争夺的鱼儿,轻叹道:“依臣妾看,这些身披锦装的鱼儿可怜至极。”
我心中微动,说道:“比起那些在江河湖海中自生自灭的鱼儿,它们可舒心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