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人就莫要再问了。”
“莫要拘束,有话直说。秀吉从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到底想起了什么,说来听听。秀吉的话伤到你了?”
数正慢慢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秀吉。“大人刚才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如我再说,反而会坏了您的好心情。”
“不妨,你只管说就是。”
“刚才,大人不是说我家主公令人羡慕吗?”
“是啊,我说家康拥有很多你这样的好家臣。”
“然后,您又说,让我好好效力,争取成为德川氏的顶梁柱……我真希望能从我家主公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啊。”
“哦,这么说,是家康疏远你了,真没想到!”
数正使劲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信任我,才让我担当出便重任。可是,嘴上却总是严厉地斥责。我不知何故突然想起这些来,扫了大人的雅兴,实是无心。”
秀吉的眼里闪着一种难以琢磨的光。或许,他理解反了。他明显地带着冷笑。“你的意思是说,你家主公要是对你们更温和一些就好了,是吗?”
秀吉这么一问,数正的斗志越来越旺盛了。“不,大人理解错了。”
“错了?”
“是。人生来各有禀性,因此,如果我家主公说出温和的话语,那才令人讨厌呢。”
“那你为何哭泣?”
“还是因为大人刚才说要做德川氏的顶梁柱。数正有此怪癖,会突然间就落下泪来。请大人见谅。”
秀吉笑了。“哦,那我就不问了。”说着,他又令随从给数正倒酒,同时,眼睛越眯越细,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每当秀吉看及数正,数正就觉得身上一阵阵发紧。想当年姊川大战的时候,秀吉还只是一个滑稽可笑的农夫,看人时也是小心翼翼的。而如今,他的目光已经磨砺得异常深邃,其光芒令人胆寒。
一旦低头,数正就不好轻易再抬起来了。可是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一个任秀吉摆布的玩偶。
“怎样,数正?”酒杯里倒满酒之后,秀吉又若无其事地聊起来,“不知家康能否读懂我的心?”
“大人的心意,是继承右府遗志,实现天下一统,是这样吗?”
“对,对极。既然连你都读懂了,家康定能理解我的心思。”
“是。”数正又直视着秀吉,“正是因为主公深知大人的雄心壮志,才派我到这里来。”
“那么,家臣们怎样?家康倒是理解我的用心,可是其他家臣呢?”
“这个……”数正故意支支吾吾,沉吟起来。事情的发展实在微妙,秀吉既像是已经进入了数正设下的圈套,又不像。
“恐怕家臣们都不会像家康那样,理解我秀吉的心啊。”
“但是……”数正低着头反击了一句,“那就该让他们都明白。虽说主公的最大志向是振兴家门,可是,终止应仁以来的战乱,也是我家主公的夙愿……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终止应仁以来的战乱……看来,家康和我志同道合哪。”
“这也是已故右府的遗愿啊。”
“我觉得,振兴家门才是家康的最大志向,你刚才也说了,统一天下则于其次。”
“大人此言差矣。”数正清晰地吐出一句,笑了:一切尽在他的掌握。“如果主公是那样的想法,必定会和信孝、柴田携手,并且鼓动信雄、北条,再联合上杉氏,一起向您发起挑战。可由于主公的志向和大人一样,所以,在大人还没有平定近畿之时,我家主公就压制住北条氏,牵制清洲,关注上杉,无论明里还是暗里,都在帮助大人完成统一天下的宏图大志。在这一点上,我家主公的功劳恐比直接参战的武将还要大些,甚至可说是战功第一啊。”
秀吉直直地盯着数正,重重地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家康令人羡慕,有这么好的家臣……”
数正探出身子,继续道:“我也算是德川氏的一位老臣,不想误导主公。因此,第一要务还是说服那些血气方刚的家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