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来,大家一起上!”
“再不上就没机会了。”
这些动静和声音,明明白白地将其伏兵身份告诉了作左卫门和胜兵卫。
“是乱民,快跑!”胜兵卫大喊道,“不要怕。伏击者是打劫流浪者的强盗。”
“哦!”从后面赶来的三宅孙十郎持枪,堀尾与次郎则持刀警戒着,黑影立刻围起来,堵住了道路。
“交给你了,多保重。”这时,胜兵卫从作左卫门的旁边擦身而过,留下了一句自己人才明白的话,向前疾驰而去。
月亮又暗了下来,啪啦啪啦地打在竹叶上的,也不知是雨点还是什么。
已经接近人家,到处是竹篱笆。胜兵卫已经不敢再喊主公,快马加鞭往前奔。:“快!快!”他上身紧贴马背,盯着前面勉强能看清的地方,追赶着光秀。
在一道弓形的竹篱笆向右拐的地方,胜兵卫发现有一匹马的影子挡住了去路,心里咯噔一下,下了马。
胜兵卫沿着路拼命地找,走出四五间,他发现光秀已经落马,正手捂着肚子,蜷缩在那里。茫然地伫立了一会儿,胜兵卫赶紧跑过去,把光秀抱了起来。此时,光秀还略有意识。
“主公!”胜兵卫大声喊着,光秀微微点点头,黑暗中,可以觉出他正在努力地睁开眼睛。他一只手紧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朝天举着,不停痉挛。
“给我介错……”
胜兵卫明白了光秀的意思。可是,光秀似乎还想诉说另外一件事情,不是别的,只有一句话:“我——太累了。”
光秀的一生,是心无宁日、极为紧张的一生,是小心谨慎、压抑不平的一生,是危如累卵的一生。但,他最害怕的崩溃,在他作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断——讨伐信长的一刹那,就已经注定了。
虽然先前也是不辞辛劳,可是,跟这十三天的艰难相比,那算得了什么?虽然不能说一切都是失算,可他太相信自己的性子和实力了。正好和秀吉相反,光秀的见识、教养,既不能化为力量,也不能成为欢乐的源泉,反而成了他辛劳和不平的根源。
“这里……这里……”光秀的嘴唇微微地动着,“这里是宇治郡醍醐村的小栗栖一带。美浓的……出生在明智的村里……和山城小栗栖的露珠一起消失吗?”
“主公,伤很浅。”
“不。”
“村越,村越在哪里?”胜兵卫低声喝问的时候,前后又响起了呐喊声,可是,光秀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原来,当光秀的马受惊,他已被左边的黑暗中伸出来的竹枪刺中了,于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跑了起来,本以为到了这一带可以松口气了,不料再次受到乱民的袭击,落下马来。
胜兵卫匆忙把马拴住,然后检查光秀的伤口,发现他左腹和后腰各中了一枪。“主公,您要挺住。”胜兵卫用一块白布把光秀的伤裹了起来,又大声地喊了起来,“来人……”
光秀已经停止了呼吸。不知是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四周又亮了一些,胜兵卫可以看清光秀的面容了,可是它苍白、虚无,已经变成了一张死人的脸。
“哇哈!”身后又传来袭击者的呐喊。
胜兵卫慌忙把尸身拉到路旁,放在一处破损的篱笆上。“您不是说让我介错吗?好,我也决不会让人看见尸身……”胜兵卫嘴里念叨着,“恕我放肆了。”施完一礼,他一下把武刀举过右肩。
一瞬间,四周变得一片静寂,连竹叶梢上滴下来的露珠声都能听到。
沟尾胜兵卫砍下光秀的人头,包在马毡里,然后在尸体的怀中掏摸着。
他觉得光秀一定会留下遗书。
“真有……”
逆顺无二门,大道彻心源。
五十五年梦,觉来归一元。
但是,胜兵卫现在没空读这些。四周的竹林一带又喧哗起来。尽管如此,“逆顺无二门”这句偈语是可悲的,这表明了光秀自己对弑杀信长的感悟,正是这种感悟,延误了后来的战机,先拘泥于敕使,后来又拘泥于京城市民的人气,结果成全了秀吉。
胜兵卫把文书藏到怀里,后面又跑过来两条黑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