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福岛城的木曾义昌已经向信长送交了人质,为了进一步激起胜赖的愤怒,频频地派遣使者往来于两地之间。出现这种变故的原因,分明就是胜赖不断加重的军役。
一年里,自始至终,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都没有,春夏秋冬,战争不断,虽然说是战国时代,可是这样的战争也太频繁了,长此以往,如同自取灭亡——为了生存,为了从战争中摆脱出来,于是降伏归顺,这就是义昌战略的转变。
听说胜赖又要出兵处置义昌,骏河的穴山人道梅雪发出了慨叹:“如此,武田氏不日将亡矣……”为了生存,他也正在考虑归顺德川家康。
福岛城的使者再次飞马到信长那里,请求速发援军。与此同时,信长一直耐心等待的一个好机会,也终于来了。“好,不能眼看着盟友坐以待毙。我织田信长会亲自前往救援,让你们的主子放心好了。”
打发走义昌的使者后,信长急忙向飞騨(da)的金森长近和滨松的家康派出了特使。他想,自己从信浓出兵,金森长近从飞騨(da),家康从骏河,三支大军从三方向胜赖发起攻击。接到急报之后,家康立刻向骏河的穴山梅雪派出了使者。
“武田氏结局已定,请赶紧归顺德川……”
胜赖心胸狭窄,为了维护一点面子就要进攻福岛城,消息一经传出,眨眼间,天下震动。
就连眼皮底下的甲府城都出现了逃兵,可是没有一人告诉胜赖。胜赖以为命令在军队中得到了有力的实施,于是,亲率一千多名精干武士,从甲府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连绵不断的山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早晚仍像冬天一样寒冷。
从甲州进入信浓不久,胜赖就听到一些传言。首先听说信长亲自大举出击。接着,听说穴山梅雪已经归顺了家康。后又听说金森长近从飞騨(da)大举进攻。胜赖这才大惊失色。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乃一个“好战之人”。“就连穴山都背叛了我。没办法,撤。赶紧返回,坚守城池。”
就在快要到达梅花怒放的饭田附近时,胜赖突然掉转马头,急急忙忙率队返回了。
当然,骏河的穴山梅雪归降家康,已经预示着武田家的基石开始动摇。不,木曾义昌私通信长,北条氏政和家康结盟,这些都是武田家灭亡的兆头,可是此前胜赖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武田诸将已经无心恋战,都在冷静地看着信长和家康像怒涛一样的进攻。甲斐的踯躅崎城根本不足以抵抗信长和家康的大军。与其说这是一座城,不如说是武田氏的先祖太自信了,认为敌人根本不会打来而修建的一座别馆。
胜赖刚刚出了城,却又匆匆忙忙地返回,小田原夫人大惑不解。“哎呀,没想到大人这么快就打胜了……既然大人回来了,赶紧帮我把头发扎起来,然后焚上香。”夫人还不知道,整个武田氏已经危如累卵。她一边听着正午前刚下起来的柔柔春雨的声音,一边让人竖起镜台,自己悄悄地涂着口红。“要是一直都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啊!”她对着梳头的侍女一笑,侍女伊川也在镜子里笑吟吟的。
甲府城所有的女人,不仅是夫人,生来就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大有人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女人们一直坚信,战争是城外的事情,如果出战,必胜利凯旋,从未想过战败之类。
夫人化完妆,室内也早就溢满了香气。她让人搬出琴来,又命人备好酒。“好了,这样一来,大人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了。不过,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来?”深信胜赖爱自己、也深爱胜赖的小田原夫人,开始埋怨起来,“一定又在和那些家臣们谈些无聊的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也不管人家在这里可怜巴巴地等待。”
夫人实在等不及了,就坐在琴前调起音来。这时候,只见太郎信胜不等侍女报告,已急匆匆地穿过走廊奔了过来。“夫人,父亲有紧急命令。”
“大人有什么命令?”
“明天早晨要撤离这里,转移到新城去,请夫人赶紧收拾一下身边的东西,准备撤离。”
“啊?”夫人把手从琴上拿开,惊讶地看着信胜,“新城……建好了吗?”
“还没有,才刚刚把荒野铲平。敌人马上就要攻来了,待在这里危险,所以,大家一致商定到新城御敌。赶快准备撤离。”
“敌……敌人,难道打了败仗?”夫人那种大惑不解的神情,看上去仍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天真小女子。
信胜听问到胜败,不禁怒上心头,可是转念一想,又把怒火压了下去。“夫人,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虽然还没有失败,可是,这座城不能抵御敌人。”
“敌人的攻势有这么凶猛吗?”
“是。德川、织田和金森三支军队,加起来起码有五万之众。”说完,信胜又有点焦急,道:“再加上小田原的人马,不是六万就是七万……”
“那么,大人今晚是否不过来了?”
对于“五六万”这个数字,夫人除了知道它乃很多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
“大概不会过来了。光指挥军械的转移就已忙得不可开交。”
夫人沉默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悄然地坐在那里,不禁让人想起偶人。
“赶紧把老嬷嬷们叫来,让她们赶快收拾。”信胜真想骂一句年轻的侍女们,他深施一礼,然后匆匆离去。侍女们终于不安起来,望着夫人,不知所措。
夫人的视线呆呆地落在琴上,过了一会儿,突然用她那纤纤玉指使劲地弹了起来。
此时,城内外已经乱得像炸开锅一般。混乱中,那静静的春雨声和琴声交织在一起,抒发着一种无人能解的孤寂。一会儿,侍女们叫来三名老嬷嬷,她们皱着眉来到夫人身边坐下。可是,夫人似弹非弹,依然在那里抚弄着琴弦。
“夫人。”一个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听说明晨要搬到新城去,如果不及早准备……”
“你门自己看着办吧。””
“那么,我们可以命人收拾了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