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家都说像十五的满月一样圆。”
“什么,满月?现在可不是仲秋,是正月。再出来的时候,可不要搞错了。”
信康就是这样,如果对方响亮地回答,他就不高兴,“我今天不是来看月亮的,你退下去吧。”
“是。”
菖蒲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既松了一口气,又可怜菊乃,心情十分矛盾。但是,菊乃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她一本正经地点了一下头,退到了旁边的房间。就在这时——
“等一下,等一下,满月。”不知道信康在想什么,突然放缓语气,把菊乃叫住。
菊乃回过头怔怔地看了一眼信康,站住了。大概是由于筑山夫人的吩咐,她努力想做到举止优雅。她那还不会眉目传情的眼睛,让人想起鸽子。
信康扑哧笑了:“你真是个美人儿。”
“是。”
“像你这样的美女别说是这座城里,就是整个三河也不多见。真是不错,眼睛鼻子都这么俊俏。”
“是的。在见到您之前,大家也都这么说。”
“那是当然。满月二字,形容得好。可是,你是从哪儿的山沟里出来的?”
“这,这个……”菖蒲忍不住插了一句,“是渡良濑文吾的女儿。”
“什么,渡良濑?那个从骏河来的……”
“是筑山夫人介绍的,我就放在了身边,好让您看看。”
“什么,是母亲给介绍来的?”突然,信康的眉头又锁了起来,“今后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啊?”
“你把她放到德姬那里吧,反正我现在不想去那里。就说是我让她去的。退下!”
菊乃好像对信康的话非常吃惊,毕竟她还不是成人,还不明白自己究竟给信康留下了什么印象。
“菊乃,你可以下去歇息了。”菖蒲看见菊乃的眼里有些悲伤,约略安慰了一下,让她退了出去。
早已吩咐下去的酒馔摆了上来,信康又恢复了微笑。侍女们不断地祝福,然后敬酒。菖蒲不觉又想起菊乃的事,差点听漏了信康的话。
掌灯时分,信康已经喝得大醉。他站起来,模仿幸若太夫的手形,跳舞给大家看,却已经踉踉跄跄。但是“危险”之类的话,谁也没有说出口来。初春时节,忌讳这类不吉言辞,一旦出口,信康必定勃然大怒。
“什么,我脚跟不稳,踉踉跄跄?我信康可不是喝这么一点酒就醉的人。练就一身好武艺的我,会这样吗?”
一旦让信康坏了兴致,他就没完没了,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不知是不是这样做真的管用,跳完舞后,信康心情很好。
“啊呀,今天是初春,大家多干几杯。”他严厉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先是和菖蒲喝,接着和紧挨菖蒲的两个侍女喝,又跟刚来的侍女一起喝。酒过一巡之后,他道:“我还没有尽兴。”说着突然现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啪地拍了一下大腿,“对了,把满月给我叫来。我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喝酒以后,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这大概不仅仅是信康一个人的毛病,恐天下所有醉酒的人都如此。
“少主。”菖蒲不得不出来阻止他。他果然还想着那个菊乃,她心头一阵难受,“还是个孩子,这时恐怕已经睡了。”
“什么,睡了?给我叫起来!”
“是。可是,那个孩子还没有伺候过您,如果稍有不周,就不好了。”
“母亲为何把那个孩子送到你身边来,你难道还看不出吗!”
菖蒲一时惊慌失措。她一直惦记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他讲,却被他先说了出来。“这,这……”
“那是母亲想强塞给我的女子。”说着,信康扑哧一声笑了,“好,你们不去,我去叫她来。”
“少主,那……那不太合适……”
“真是好极了。就连母亲都懂得我的心,你作为一个女人,竟然丝毫都不明白。我也有血有肉,有情感,你知道吗?”信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菖蒲也惊慌地站起。
“我现在就去叫她,现在就去,叫她马上过来。”菖蒲好不容易让信康坐下后,自己去叫菊乃。
菊乃在长局那边的房间里,伏在火盆旁边,呼噜呼噜地睡得正香。圆圆的脸蛋上,忽闪忽闪的眼睛闭上了,睫毛长长的,看去不由让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