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太郎,过来。”元康后悔自己没带礼物,只好先叫过大一点的三郎太郎,抓起一把点心,放在他手里。
“你是源三郎吗?几岁了?”
“七岁。”
“真乖。”当源三郎捧着点心离开,元康将手伸向乳母怀中,“长福丸吧。我抱抱。”乳母看了看於大,便将婴儿递到元康手中。长福丸穿着白绢蓝边的婴儿衣,在襁褓中晃着两只小拳头,看了看元康,将视线转向屋顶。
元康的身体猛地一颤:这个孩子多么像当初留在骏府的竹千代呀!真是血浓于水啊!伴随着这种感慨,他不禁又思虑起自己能否和儿子竹千代重逢。母亲也是盼了十六年才终于见到自己,自己和竹千代难道也将面对那残酷的命运?“真是个乖孩子!”元康道,他没有说长福丸和竹千代很像。
“哪一个更像小时候的元康呢?”元康微笑着问母亲,将长福丸递给乳母。
“还是长福丸更像。”
“哦,长福丸?”元康长长地吐了口气。
“雨真大呀。仿佛大风在吹打着竹林似的。”已经准备好酒宴的久松佐渡守俊胜身穿铠甲,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
俊胜望着元康。对久松而言,元康乃松平氏主君,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首次出征便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了世人的赞赏,成为人们纷纷谈论的话题。听说甚至有人比较,元康和他的祖父清康,究竟谁器量更大。
“他们都与阁下有血缘关系,请多多关照。”
元康听到久松提起三个孩子,重重地点点头:“齐心协力的时候到了。三个孩子当然也可以姓松平,反正我的兄弟不多。”乌云还未散去。这样的瓢泼大雨,义元的主力是无法前进的。虽说如此,但若义元果真前来,久松还是不可能将城池拱手相让。
“这天一时晴不了。正好让我歇息了一阵。”未时,雨点终于稀疏起来,元康离开了阿古居城。於大和佐渡守一起将他送至城门外。
乱世中的别离,没人知道还能否再见面。元康纵马直奔驿道而去,他在马背上频频回头,用力挥手:“后会有期……”
酉时左右,雨终于停了。但乌云还未散去,天地一片黑暗。於大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孩子们讲起元康的许多往事。当讲到小时候的元康和长福丸长得很像时,三郎太郎和源三郎都特意凑过来,仔细打量长福丸。
近戌时,久松佐渡突然脸色苍白地匆匆闯了进来。“夫人,请不要震惊!”他甚至忘了孩子们还在这里,冲口而出,“义元被信长大人杀了!”
“什么?”於大一时间竟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义元……”她怀疑地问,“真的?”
“此事确定无疑。听说信长大人已经拎着义元的首级,纵马撤回了清洲城……这是前来通报者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真难以置信!在哪里展开决战的?”
“田乐洼到桶狭间一带,那里已经变成一片血海,义元的五千大军悉数被杀。”
“那么……那么大高城呢?”
“我正是为此事担心。主公拎着义元的首级,回了清洲城。但依他的脾气,今天夜里或者明日清晨,定会乘势踏平……”
久松猛地打住了,他突然想到,据守大高城的元康刚从这里离开。於大不禁泪眼模糊。这次胜利对于织田家是天大的喜讯,却可能将元康置于死地。若织田氏大军压境,即使鬼神也无法守住那个陌生的弹丸小城。
“大人!”於大双眼含泪,声音凄惨,让人听得心如刀割。“大人!我盼了十六年才见到自己的孩子,请您不要责怪我。”
“我怎会责怪你呢?我们一无所知时,胜负已定。我也觉得恍如梦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人!我有个想法,请恕我冒昧。”
“无妨,请讲吧。他是你的儿子,就是为久松家计,也不望他……”
“既这样,就请大人立刻让久六回清洲城。”
“久六……你是什么意思?”
“就说大高城的松平元康经母亲的谆谆劝解,绝不会违抗清洲大人。”
“噢!”俊胜猛地拍了拍大腿,“让织田大人不要进攻大高城。
“是。此间让元康弃城而去。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俊胜点点头,立刻转身向外跑去。
於大重又闭上眼,努力调整紊乱的呼吸。一切都是命运!她从未像现在这么慌乱。她做梦也没想到,统治着骏河、远江和三河地区,似乎注定要永远享受荣华富贵的今川义元,现在竟已身首异处,与泥土融为一体……
义元让近臣们称他为骏府大人,而不喜欢被称为主人……他的骄傲与奢华,都已成南柯一梦。对女人而言,再也没有比战乱更悲哀、更应该诅咒的了。
乱世彻底摧毁了骏河、远江和三河的安定局面,将她们抛进更为悲惨的怒涛之中。今后谁将得势,运势如何呢?於大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