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云听懂了,武烈侯这是要借墨家之手进行遍及整个大秦土地的全民捐助。放眼天下,也只有墨家在普罗大众中有巨大的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也只有墨家才能发动如此规模的义捐活动。
遏云毫不犹豫,躬身应诺,“墨家子弟即刻遍走四方,号召天下人共襄义举。”旋即又问道,“武烈侯是否已书告钜子?”
“此事关系重大,你必须日夜兼程赶赴咸阳亲禀钜子,我则再奏大王,请大王允许墨家在大秦所有郡县发动义捐。”
遏云想了片刻,问道,“钜子是否需要奏请大王?如能得到大王当面托请,当有助于我墨家在各地得到官府的帮助,这可以让义捐所得以最快速度送达中原。”
宝鼎一口答应,“我马上给两位丞相公、御史公和驷车庶长写信,恳请他们务必劝谏大王即刻决策并召见钜子,以中原存亡之大任予以托付。”
两人又商谈了相关细节,然后遏云飞驰咸阳而去。
宝鼎又召张鹿,询问赵国郭氏,齐国端木氏、朱氏三家巨贾最近的动静。
这三家巨贾有意重返中原,曾数次通过张氏、白氏和孔氏等中原巨贾,试图与武烈侯建立关系。张鹿曾征询过宝鼎的意见,宝鼎答应见他们,但因为事情太多,此事便一拖再拖。
“郭氏急切想见到武烈侯。”张鹿说道,“你也知道河北现状。郭氏急于见你,恐怕与河北灾情有关。”
“我要见他也是为了此事。”宝鼎说道,“你马上替我安排一下,越快越好。另外,朱氏和端木氏是否在大梁?”
“他们两家都在大梁。”张鹿停了片刻,犹豫着问道,“不过,武烈侯了解最近临淄的局势吗?”
宝鼎疑惑地望向张鹿,“有我不知道的事?”
“临淄最近与邯郸来往密切,听说临淄建议邯郸,一旦河北受灾严重,就把难民尽可能输往中原,以转嫁灾祸。假如我中原封锁大河,难民可由齐国过境,再转入中原。”
“此事当真?”宝鼎吃惊地问道。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张鹿忐忑说道。
“朱氏和端木氏告诉你的?”
张鹿轻轻点头。
“这么说是确有此事了?”宝鼎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可以理解。”张鹿苦笑道,“假如老天一定要惩罚中土,河北旱灾发展为大饥荒,那么赵国根本没有解决之力,转嫁灾难于中原是邯郸唯一的办法。可惜中原人至今不重视这次大灾难,以为有一条大河就可以高枕无忧。”
宝鼎长叹。如此一来天灾演变为人祸,天灾人祸一齐爆发,苍生何其苦矣。
宝鼎不知道历史上这次大饥荒所造成的伤害有如何严重,但从现实来看,这次大饥荒应该给当时的赵齐韩魏四国都造成了致命伤害。韩国因此不战而降,而秦国也没有趁势攻打魏国,可能是任由魏国去承担灾难了,毕竟在此刻全取中原就必须承担救济难民之责,这会严重损耗国力。如今历史在宝鼎手中改变了,宝鼎拿到了提前攻克中原的功劳,却因此承担了此次大灾难给中原造成的伤害。
张鹿看到宝鼎神色忧郁,沉默不语,于是小心翼冀地问道:“武烈侯,今齐国介入,大河南北局势发生了变化,大河已经无法阻碍难民南下。武烈侯是不是适当提醒一下军政官长们,请他们重视此事,重拟戍守中原之策?”
宝鼎想到的却是更多。难民涌入中原,中原混乱,齐国的军队可能会趁势发动攻击,楚国也有可能在背后捅上一刀,中原危矣。现在中原的危机不仅仅是天灾人祸了,还有敌国的虎视眈眈。
“齐国大河一线的郡县可有灾情?”宝鼎问道。
张鹿摇头,“齐国倒是风调雨顺。河北灾民南下逃荒,齐国也是可去之地,但齐有长城相阻,假如难民从平原津渡河而来,向东就要面对齐国那道无法逾越的高墙,所以只能西进中原。”
宝鼎苦笑无语。这就是改变历史的代价。原以为改变历史可以有助于自己控制大局,有助于自己拯救中土苍生,谁知天道威力无穷,自己倚仗先知先觉在中原所取得的战果,瞬间便被天道摧毁得一干二净。
天道不可违?未来的帝国不可挽救?中土苍生必定要遭到一场无边浩劫?
一种无力感从宝鼎的心底涌出,霎时袭遍全身,让他异常颓丧,让他几乎产生了放弃一切逃出这个时代的念头。这只是第一次大饥荒,一年多后还有第二次大饥荒,以目前中土的力量,以大秦现有的国力,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无力去拯救芸芸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