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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第2页)

临行总要与邻居打声招呼,贺家便也知道了容尚书是被皇帝急召回京的。无论天使,抑或是容尚书,都不肯过早泄漏此事。然则贺敬文是不久前才自京中还乡,彼时已有一些不好的流言在京中流传,再看如今情况,贺敬文多少猜着了一些。罗老安人问了贺敬文随侍的仆役,也猜着了几分。

两人都知道此事不可宣之于口,只准备了厚厚的仪程,客客气气地将容家人送走。回来将扫视一下自家,因也算是在丧中,纵然新年将至,也不如往年花红柳绿的热闹。哪怕明天皇帝就驾崩了,消息传了过来,也不至于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原本因罗老安人乃是李氏长辈,有罗老安人的地方,倒不用十分拘这个礼,过年还可稍作庆贺取乐。如今罗老安人也下令将这些统统取消了,落到了外人眼里,更显得母子二人真是有情有意。

贺丽芳兀自伤感,觉得祖母和父亲真是好人。至于贺瑶芳,那是有了前世的底子,于旁人是猜测,于她,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皇帝就要大行了,且就在来年正月,这个时候还要准备什么庆新年的事儿啊?准备了也是白费功夫,彩灯挂不几天就得撤,都挨不到元宵的。

贺敬文初时有些哀声叹气,山陵崩,怎么着也不是件吉利的事情。罗老安人伤感了一阵儿,对宋婆子道:“想当初,我得诰命的时候,今上还在东宫呢,如今也……”

宋婆子陪着叹了几声气,正要开解她,忽听着罗老安人道:“去把老爷叫过来。”

宋婆子:“……(⊙o⊙)?”一时无法适应这话题的突然转变。

罗老安人很快就抓住了这其中的机遇——今上如果大行了,太子登基,岂不是要再开恩科?这样的事情,罗老安人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今上登极,至今不过十有一年,早先他登基的时候,就来过这么一回。再往上溯,罗老安人还小的时候,先帝他爹,也是这么造福天下士子的。

算上这一回,已是罗老安人见过的第三回恩科了。

得让儿子早早准备。趁着年轻,多赶几场,保不齐哪一场就能中了个进士呢?再者,年轻人,身体壮,来回奔波也还能吃得消不是?成名须趁早,科考,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这么个打算,是不能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就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的。对儿子能说,对仆人是一个字也能泄漏的,再心腹的仆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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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婆子满腹狐疑,却不敢再问,亲自去将贺敬文请了过来。贺敬文自觉与容羲十分投契,因容家走得匆忙,又皇帝将崩,心情正不好,也顾不上教儿女功课了。正独自在书房里哀声叹气,见宋婆子过来,皱眉问道:“娘唤我有什么事?”容家的人都送走了,近来还有何事呢?

宋婆子道:“我也不知,老安人吩咐了请您过去呐。”

贺敬文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罗老安人唤他究竟有什么事,一直到了罗老安人的房里,老安人仍旧不肯与他直说,而是先遣开了宋婆子。且不说宋婆子因主人家避开她说事而心中惴惴,出了房门之后担心了许久。单说贺敬文见母亲如此神秘,也有些不安,问道:“娘这是?”

罗老安人道:“附耳过来。”

贺敬文被这气氛所感染,极不自在地凑近了,又问:“有什么大事,这般神秘?”

罗老安人手里依旧攥着她那走坐不离身的数珠儿,嘴唇微动:“快过年了,来年快要开恩科了。”

贺敬文隐约猜着了今上或许要崩,却不曾想过从中获益。现被罗老安人说破,仿佛被捉鬼的道士贴了张僵尸符,整个人僵在那儿半晌没个动静。罗老安人心里腾起一阵暗火:这儿子忒没出息!

再没出息也是自己的独子,还得指望着他。罗老安人耐着性子劝儿子,故作感叹地道:“我这辈子,已经见过两次新君登基的恩科了,这是第三回啦!你呀,早做准备,也好为新君效力。”

“为新君效力”五个字戳到了贺敬文的心坎儿上,硬将头升起的异样感觉压了下去。贺敬文登时扬起斗志来:“是。”

罗老安人道:“此后你便用心读书,旁的事一概不用你问。过了年,天气暖了,我们便搬到城内居住,也方便你与同窗切磋文章,也方便你向博士们请教。”

贺敬文唯唯。

罗老安人依旧不放心,额外多嘱咐一句:“此事是我猜测,万不可说将出去。万一圣上安康,叫人知道了家里的盘算,便是祸事了。”

贺敬文心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恁事不懂,何必再说这个与我?倒像是我真的不知轻重,会四处乱说一般。心里就不痛快起来。

老安人看着儿子一张脸,从进门时的疑惑,变成后来的振奋,现在又黑了起来。前一变好猜,这后一变又是怎么了?她纵是亲娘,也难猜着儿子这等自尊。心里又给儿子盖了个“性情古怪”的戳子。目送儿子去读书,自己又独坐着且愁且叹了一回。

宋婆子在门外张望了一回,见贺敬文怏怏着脸走了,才蹭了进来,小声问:“安人?”

罗老安人转一转数珠,对她道:“将过年了,叫哥儿姐儿们不必再紧盯着功课了,松快几天吧。一年到头的,也都累了,叫他们父亲也好清清静静地读几天书。”

宋婆子暗中揣摩:难道方才就说的是这件事情,是以老爷不开心?

罗老安人已经阖上眼睛,又飞快地捻着那串数珠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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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婆子只有在李氏娘子才过门儿那一、二年才如此频繁地跑过腿儿,此时偷不得懒,只好又跑一趟。先去贺成章那里,再往贺丽芳处通知。贺丽芳也不觉有什么不妥,说一句:“知道了,妈妈辛苦了。”还让人给宋婆子倒茶吃茶。

宋婆子赞一句大姐儿会做人,再看胡妈妈有些蔫蔫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欲言又止,心道,这是没看好人就下菜碟儿,叫人给抽了。也对胡妈妈点个头儿,便去寻贺瑶芳。

贺瑶芳一张小脸儿阴得能滴出水来,她在生自己的气。今上,在她的脑子里,那是个“先帝”,每年宫里许多祭祀,都少不了要拜一回的人。不特是这个人,还有自□□以来之帝后,其冥诞忌日,穿衣等等都要留神。统共五个皇帝、十三个皇后,她当时都记得真真儿的,一点都不曾错过。

现在倒好,连这个都忘了。不但如此,自打重回了三岁,人也幼稚得多了,做了许多蠢事。

与前世那个从容冷静的太妃,差得太远。此生立誓不肯入宫,然而前世的本领见识,如何也丢了呢?这重回童年的离奇经历,多少还是对她产生了一些不大好的影响,好像整个人也浮了不少,真跟三岁似的跳脱了。必得警惕!

何况,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正月初七,帝崩。太子即位,诏令次年加开恩科。过不几月,贺家便搬到城内居住,她祖母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爹续弦了。而她所有的倚恃不过两条:其一、知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二、那几十年积累的本领。

经了舅家的事情,便知自己知晓的事情也未必全是真的,当慎重。所可倚者,唯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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