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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没有瞎宣传什么?这不是拿老百姓当三岁娃娃耍吗?俺老百姓招谁惹谁了,拿俺开玩笑,拿俺的小命开玩笑?还有那个近在眼前的共产主义,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了,“各尽所能按需分配”。那需要多少东西?不说牛奶面包这些好东西,一人一天三顿白馍全国要多少汽车火车拉?那些小官儿大官儿也真是的,阴天晴天不知道,自家家里有多少家底不知道?你“要”俺老百姓的“劲”,俺老百姓啥都没有,就是“劲”多、“劲”大,俺都拼死拼活把“劲”拿出来了(老百姓一直把“大跃进”理解为“大要劲”),结果你们却是指山卖磨、墙上画饼糊弄俺,这不是给俺鼻尖上抹蜜引着俺往火坑里跳吗?你们的官头儿还鼓励俺老百姓一天吃四顿饭五顿饭,现在倒好一天一顿饱饭也吃不上了。当然老百姓也埋怨自己,谁叫你听见风就是雨,把鸡鸭猪羊一鼓气吃干嚼净?谁叫你们随意抛撒吃物盼着打开国库?咱三户庄、咱三省庄、咱司马井、咱平原县谁伟大?只有一个人伟大——那就是任勿思的奶奶任王氏!她说吃物是上天赐给下界生灵养命的,谁抛撒吃物谁就遭罪,看看说准了不是!

三户庄没遭罪的也有,那就是魏英俊和那个当过国军的许老国。这个兵痞每天省下两只纯面窝头,这两只窝头到晚上便落进了魏英俊老婆肚里。魏英俊的老婆不光是图她表老爷的两只窝头,更重要的是她这位表老爷会玩。这位国军兵痞辈分长,但比她大不了几岁,当国军的时候什么窑子没下过,什么窑姐没玩过。所以玩起来也不一般,什么飞禽走兽的动作他都会学,每一回都让她筋疲力尽、神魂颠倒喊爹叫娘。她这一辈子相好的不少。可都是一方的雀儿吃一方的谷儿,没出这个小小的三户庄,就像吃队里产的地瓜一样都是些土货。这二年她竟也用上新花活了。

魏英俊与许老国比起来更如在天堂里过日子,开饭的时候只要向老相好使一个眼色,晚上就可以享受一回,尽管急急匆匆也蛮是那么回事。大约是他搞这套把戏太顺手,大约是他对那些娘们久而生厌,大约是他得意久了也该倒霉一回了,他想升级换代尝口新鲜的:情愿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他想到了范巧巧。这天喝汤的时候他玩开了他的老把戏。他悄悄对范巧巧说:“你晚上到食堂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范巧巧果真冒着黑儿来了。魏英俊正急得火烧火燎,见她来了紧张得哆哆嗦嗦说:“把这两个窝头拿去吃吧。净面的。”这时的范巧巧已不是老黄河沿大兵团作战时的范巧巧了,对吃食十分渴望,在黑暗中接过两个窝头,口里说声“谢谢魏叔”转身就走。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魏英俊拉住了她的手,迅速地把它引领到自己的下处,范巧巧的手触到了一条又粗又长又硬的东西,霎时一股烈火从脚跟窜上天灵盖,抽回手“乒乒乓乓”朝对面扇了几个耳光。范巧巧是摸黑儿扇的可倒也准确,每一巴掌都落在那张又胖又麻的脸上,紧接着那两只窝头像石块般飞来,又在那张脸上雪上加霜。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弄得魏英俊晕头转向,待他清醒过来任家四合院里只剩他独自一人了。

魏英俊觉得整张脸麻酥酥的,疼倒不怎么疼光是觉得肿胀,只有两只窝头的落点那儿有点青紫。他一如既往地没有生气,还微微地笑了笑,说一句“饿得轻”便睡了。第二天他就采用了恩威并用的老伎俩,准备苛待范巧巧和她男人黑豆三天。他特地蒸了几个又薄又小的窝头专门发给范巧巧;给范巧巧打菜汤的时候,那勺子里边尽是清汤寡水。范巧巧明知魏麻子是报复她也隐忍着不吭声。第三天傍晚一见发给她的仍旧是钻帽儿似的窝头、清水般的汤,忍无可忍,端起那盆汤“哗”的一声向魏英俊泼去。

天下苍生 第八章(7)

范巧巧的手就是巧,那盆汤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泼在魏英俊脸上。魏英俊烧的菜汤虽然里面内容不多,温度却是够的,他觉得劈头盖脸飞来一阵滚烫的热雨,接着“娘哎”一声倒在地上。魏天霖队长正在吃饭,听魏英俊叫得不祥,赶紧跑进厨房,一看魏英俊脸上原是麻坑的地方都鼓起亮晶晶的水泡,不由问:“咋闹的?打汤往人家盆里罐里打,怎么打到你自己脸上去了?”魏英俊躺在厨房的脚地上呜里呜噜说不出话来,看得出有难言之隐,众人看见范巧巧用滚热的菜汤泼魏英俊都很高兴,平日就都恨着他,又觉得事出有因也不吱声。魏天霖也不深究,只叫了两个社员扶魏英俊回家养伤去。他正想解散食堂,现在有了食堂大师傅被烫伤的借口,就把上级的救济粮按人口分解到户,各家自炊自食。

附近村庄的社员听说三户庄的食堂解散了,也乱纷纷地闹着散伙,弄得大队公社几次派人来查问,魏天霖把魏英俊的做饭技术上天入地着实夸奖了好几顿,似乎没有他做饭全三户庄人都得饿死。他最后总是说:“我保证魏英俊伤好了马上恢复食堂!”来查问的人员又到魏英俊家核实伤情,一看都吓了一跳,魏英俊本来就不美观的脸加上溃烂的烫伤,实在就是一个腐败了的四处流水的冬瓜。三户庄的老百姓家家又有了锅灶十分高兴,人人背后夸奖范巧巧半盆热汤把食堂泼垮了。有的说早知道半盆热汤能把食堂泼垮还等范巧巧泼咱早就泼了,还有的说魏英俊那张脸是###上落鹰——够屌架的!任勿思说:“奶奶你真伟大!”任王氏说:“啥是伟大?尾巴大?”任勿思赶紧解释:“伟大就是了不起。奶奶你真了不起!你说今年没锅灶不等于下年没锅灶,下年没锅灶不等于下下年没锅灶。还没等到下下年咱就有锅灶了。”任王氏说:“老百姓没有锅灶不能长久过日子嘛!”任勿思说:“奶奶,天霖叔让我对你说,咱还不能马上搬回老院去,上头查问他得拿院子跟大锅作个推托。”任王氏说:“那忙啥?俺在这庵子里都住惯了。”

中秋节到了。这是个大节。中原人世世代代说:鞑子在这里的时候,五家合用一把菜刀,十家驻一个鞑子,谁家娶媳妇这个鞑子要先睡头三夜。老百姓对鞑子实实在在是恨透了。在八月十五之前家家做了些点心送亲朋,每块点心的下边贴一纸片,上面写一句话:八月十五杀鞑子。八月十五这天中原人群起而攻之,把鞑子杀得干干净净,中原人家家团聚,吃亲朋送来的点心,因为这时月儿又亮又圆,中原人把这点心叫做月饼。这传统至今不衰,每到这天老百姓总要庆贺一下。今年拿什么庆贺?

月饼这珍贵的东西是无处可弄了,有食堂的生产队弄了些油,地瓜面掺上瓜菜炸些丸子,让社员喝一顿丸子汤也算过了这个节。三户庄没了食堂,只好各家过各家的节。拿啥过节?全庄人正犯愁肠,恰在此时饲养场又死了一条牛,于是全庄人欢欣鼓舞,欣喜异常。一头牲口半个家。从前谁家死了牛仅次于爹死娘亡,举家哭叫连天。现在全庄人都夸这牛会死,死得正是时候。大家分了牛肉又提着瓦罐去任家四合院分牛杂碎汤时,都喜笑颜开地说这牛舍己为人,不算个英雄起码也得算个模范。庄稼人死了牛不但不悲反到弹冠相庆,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上头不是成天说改天换地么?这真是改了天换了地了。三户庄人欢欢喜喜过了中秋节不久,附近生产队却纷纷传来过中秋节的无穷怨言。言之无文行之未远。他们把这怨言编成很具文采的民歌,比兴手法,并且很有《诗经?国风》哀而不怨的韵致,其歌曰:

梅豆秧,爬园子,

八月十五炸丸子;

大人仨,小孩俩,

队长会计用碗挖(wa读若瓦);

快着嚼,快着咽,

社员看见提意见。

三户庄没了食堂,不曾发生这样的一幕。不久之后据说上头有了文件,文件上说办得好的食堂,遵照广大社员的意愿可以继续办下去。办得不好的食堂,社员又不愿继续办的可以解散。全大队全公社以至全平原县,也没有一个办得好社员又愿意继续办的食堂,所有食堂在一夜之间一轰而散。任王氏老太太对家人说:“下边这些人尽会瞎折腾,还是上边的体谅老百姓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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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苍生 第九章(1)

三户庄那二百亩早春棒子长得实在是好,结出的棒子确实像粗大的棒槌。棒子长得好原因有二:一是深翻土地播种小麦时下了两层底肥;二是魏天霖队长看着密植小麦将来出不了穗,提前耕翻等于掩了青,密匝匝的麦苗腐烂在土里,等于给棒子上了第二茬粪肥。这二百亩棒子点得早自然也成熟得早。魏天霖把它看作宝贝疙瘩心头肉。自打棒子熟了,他就组织了看护队日夜轮流守护。规定在哪个组的班上少了一颗棒子,那个组的所有组员各扣十天的救济粮。三户庄的社员肚里饿得吱吱喽喽叫唤,狗舔磨盘般绕着棒子地转,可望而不可即。但三户庄的干部社员还是爱围着棒子地转,看着那水牛角般的棒子,似乎就闻到了棒子面窝头浓烈的香味。

这天公社估产工作队进了三户庄。自打成立高级社以来每年到了夏收秋收时节,公社为提防各生产队瞒产私分,就组织估产队下到各生产队轮流估产。他们能根据田地的土质庄稼的长势,估计出一亩能出产多少粮食。他们都是这方面的行家,能跟庄稼人一样估得相当准确。然后根据他们估计的产量,上面制定征购方案。“购”字上面加一个“征”字就带了强制性质,是硬任务。其实是让农民把自己生产的粮食半卖半送给公家,公家也不亏待生产队,给一些钱之外,还给你无限的荣光,把你的粮食叫爱国粮(或爱国棉)。因此,在各级领导中只有估产工作队叫庄稼人最头疼。

农村是大小干部耍威风的广阔天地。在城镇里或城市里,一是熟头熟脸不好意思横下身子耍威风;二是怕什么运动来了下级借机一条声给你提意见“整”你的“风”,所以要夹起尾巴做人,见了下级还要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到了农村他们就立即把尾巴扛了起来,放心大胆地指手画脚耍威风,因为这些泥腿子使不动风,威胁不了他们的官位。生产队长们对付估产工作队就难了。估产的嘴皮子上下这么一碰,就关系着庄稼人一年的饥寒饱暖。各生产队队长无不把估产队人员当祖宗敬着,自觉自愿地把自己降到孙子的级别里去了。

魏天霖队长为应付工作队早就作了准备。队里购买了一头肥羊和两只母鸡,还有鸡蛋烟酒。三户庄男女老少二三百口人的肚皮就押在这一桌酒菜上了。在估产工作队进村之前魏天霖队长开过一个社员会,会上他兴奋地说:“咱这二百亩棒子长得不丑,我估摸每亩能见三百斤粮食。今年咱不管想什么法子,得让估产队把产量定在二百六七十斤上。这样咱们就有几顿棒子面窝头啃哩!我要叮嘱大家:嘴要紧呵,可不要跟外队人说,瞒产私分的罪不轻呵!估产队带队的是那个瘦猴儿鞠贯一鞠主任。魏天霖和吴黄豆把估产队带进队屋。队屋平时没人进,桌子落满灰尘,今天擦抹得干干净净,上面已摆满了菜肴,是中原地区招待贵客(新女婿第一次登门)的规格:八盘子八碗八大件。庄里的孩子趴在窗外拥挤着,看里面的人大吃大喝,个个口水流了尺把长。魏天霖队长没来陪客,他说:“疼死人哩,看他们吃就跟咬我的肉一样。”但他事先安排了吴黄豆:多往酒里掺水,千万甭让估产队的人喝醉了。一醉事情就难办了,酒晕子乱说乱估拧都拧不过来。

吃喝完毕魏天霖队长也到了,进门就赔礼道歉:“俺老丈人倒头了,我这个老女婿得去呀(倒头即死了,其实他老丈人家跟众社员一样除了肚子难过其他部位没半点毛病),抽不出身子来陪领导,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说着就和吴黄豆一起带估产队下田估产。四处挖菜干活的社员一下子把心都抽紧了,个个在心里祈祷:天爷爷地奶奶,保佑他们不要狮子大张口!可是,今年的棒子长得好是无法瞒人的。鞠主任剔着牙花子,见田里的棒子密密匝匝树林似的,说:“这棒子一亩能打三百斤吧?”魏天霖队长一听这数,脸立即吓了个蜡渣黄,头一蒙差点栽倒。这个数就是经过努力再往下压,也压不过十斤八斤去。硬顶不行,硬顶要坏事。魏天霖只好强装轻松,笑着凑上去打趣:“我的好主任哩,这个数那得结巴子说(结巴子说话爱重复,重复的数字加起来就大了)。”接着又生起气来,吼道:“黄豆,我日你祖宗,你找的哪几个社员点的种?点这么稠,苗挤苗,看着好看,棒子穗实际都跟死老鼠似的!”吴黄豆很聪明,一听就知道魏队长是唱戏的吹胡子——假生气哩,马上予以配合:“还不是二狗家宝三孬他们几个。”魏队长想把鞠主任三百斤的想法加以淡化,以便让他改口,便板着脸训黄豆,又故意说惹人笑的话:“下年甭再用他们几个!点棒子种,X里拨刺——细活儿哩!”

天下苍生 第九章(2)

鞠主任脸上一点笑丝儿也没有。一个估产队员问魏天霖:“你说一亩能打多少?”魏队长说:“二百一二顶着天啦!”他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见估产队员有人问他一亩能收多少,便当是跟往年一样可以讨价还价,就准备来个“马拉松”式的交易。买卖不成话不到嘛!可是魏天霖队长今天算盘打错了。他那“二百一二”刚出口,“呸!”鞠主任一口吐沫夹着肉渣渣、菜丝丝吐到魏天霖队长脸上。魏队长当下就呆了眼,吴黄豆更是目瞪口呆。“你跟谁讨价还价!”鞠主任吐完还朝魏队长逼过来。

魏天霖吓得直往后退。魏天霖挨吐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自己。他没跟上继续跃进的大好形势。过去牛皮吹得那么大,麦子一半以上的面积颗粒无收,各级的头儿们欠上级的“账”怎么还?地里是拿不出多少,那只好打农民嘴里往外掏。魏天霖乱了方寸,他一时弄不准该怎么办才好,见鞠主任带着人往另一块棒子地走去,更是慌了手脚。另一块棒子地里的棒子长得比这块地更好,三户庄全指它扛大梁哩!他擦干脸上腥臭烘烘的东西,急忙快步冲了上去,紧紧扯住鞠主任的衣袖不撒手,苦苦哀求:“俺的好主任哩,你是不知道,那块地盐碱重不爱立苗,打古及今没收过二百斤的棒子。您领导也知道,咱庄稼人的日子不好过。咱们都是乡亲(魏天霖打听出这位鞠主任是本县某村一个农民的儿子),您给咱留条路,咱三户庄忘不了您的恩啊!”

鞠主任不但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发威,回过身眉毛一竖骂道:“你他妈敢污蔑大跃进!抓住我想怎么着?想打人?”说着举起另一只手通地给了魏队长一拳。魏天霖被拳头的冲击力打得倒退了好几步。兴许他的哪根骨头硌疼了鞠贯一的手,鞠主任更加恼怒,一把抓住魏天霖的领口又打又搡。魏队长一屁股蹾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他是一条汉子呀,他流出的是男人泪呀,男人泪是轻易流的嘛!再说他有老婆孩子,还有二三百号属于他管的部下……

挖野菜干农活的社员都扭过脸去,不敢看也不忍看这个场面,可是二三十个小青年架不住火了,飞风似的朝这儿跑来,边跑边嗷嗷地叫喊:“日他娘他敢打人,别叫他跑喽!”“揍他,揍他狗日的!”堂堂的鞠主任害怕了,向他的队员投去求援的目光。刚才还围着吴黄豆龇牙咧嘴的估产队员一个个低了头,没一个敢站出来与三户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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