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无暇算旧账。
以后呢?等有了空闲,是不是就要清算他们这些太皇太后党羽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想出了好点子,张口就要献钱粮给受灾的六县百姓,为天子分忧出力。
还别说,此话一出,马耀宗的态度肉眼可见地亲热了不少:“大人有这份心,令下官佩服不已。下官今日正好要进宫,将大人这番话带给陈长史。”
来求情的大人松了一口气,忙道:“那就劳烦马郎中了。这里是我能献出的绵薄之力,请马郎中一并转呈给陈长史。”
马耀宗应下,接过折叠好的纸张。
纸张展开也就巴掌大,上面列出的钱粮数字,却很可观。
陈长史看了之后,捋须一笑,对马耀宗道:“你今晚就去和林御史说,这份心意本长史收下了。以后会禀报给皇上知晓。”
当晚,马耀宗就去了林御史府上,给林御史传达了陈长史的一番话。
第二日,来求马耀宗汤有银杨政三人的官员便都带上了真正的“诚意”。
三人得了陈长史嘱咐,通通都收下,转头就呈进宫里。
短短五六日,天子的御案上,就多了一摞这样的纸张。
姜韶华一张张翻看,对陈长史笑道:“还是杀人管用。这才几天,供上来的钱粮,就抵得上内务府出的那一份了。”
陈长史会心一笑:“畏威怀德,是人的天性。皇上一展雷霆手段,彻底清理宫廷,他们焉有不怕之理。”
再不识趣,下一步清理的就是他们了。
姜韶华又叹口气:“这些朝廷蛀虫,朕恨不得一巴掌都拍死他们。又不能操之过急,还得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慢慢来。”
眨眨眼就能掏出这么多家当来,可见他们个个家资丰厚。这些丰厚的家业都是从何而来?
大梁朝政年年赤贫,朝堂官员们却如米虫一般,被养得白白胖胖。
软刀子割肉放血,实在算不上爽快,不及一刀切了痛快。
只是,坐了龙椅,就得为朝堂安稳考虑,为大局着想。在脑中想一想过一过瘾头,接下来还得按捺住扬刀的冲动,慢慢管束调教朝臣。
君臣正低声说笑,王中书令神色肃然地来了。
姜韶华看王瑾一眼:“出什么事了?”
王瑾拱手道:“回皇上,陈长史出发在即,臣代表王家献些钱粮,尽绵薄之力。这是臣列好的清单,请皇上过目。”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陈舍人不在,年少的陆真上前,从王中书令手中接过,呈到天子面前。
姜韶华打开一看,眉头微微一动,深深看了王瑾一眼:“这是王丞相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私产?”
纸张上的数字,自然丰厚得很。
不过,和庞大的王氏家族一比,又不算什么了。以王丞相的脾气,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不该是这个数字。
王瑾沉默片刻,低声答道:“是臣自己的私产。”
果然如此。
王丞相憋着一口气,直至现在都没退。王瑾劝不动亲爹,便将自己存了多年的私房都拿了出来。
姜韶华淡淡道:“王中书令,朕这里有十几张这样的清单。他们以前都是太皇太后党羽,如今眼见着宫中情势变动,他们心中惊惧不安,便献出些钱粮来,希望朕心软饶过他们。说这些是赎罪钱粮也不为过。”
“王丞相并无过错。至于你,立了从龙之功,这一年来当差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朕心里都清楚。你的私产,你自己留着。朕虽然心急赈灾一事,还不至于连忠臣的私产也要拿。”
“这份清单,你拿回去。”
陆真将那张纸捧了回去。
王瑾一脸诚恳地说道:“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为受灾百姓尽一份心。恳请皇上收下。”
“如果皇上执意不要,那臣自己就多费些时间,让家中随从去买粮,再送去遭了水灾的地方,给饥民们放粮施粥。”
王瑾看着温和,实则外柔内刚,极有主见。
姜韶华挑了挑眉:“也罢。只此一回,下不为例。”然后示意陈长史收下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