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感谢。我就要一朵吧。”幸村把鼻子贴在要来的菊花上,若无其事问道,“少夫人还好?”
“好。少夫人不愧是将军之女,甚是镇定。”
“她召您前去,乃是……”
“听说大御所抵达二条城,少夫人想问问城内有无慌乱。”
“哦?”
“不只如此,少夫人还严厉吩咐从关东跟来的贴身侍女,若大御所真的到了,今后谁也不准外出,也严禁往江户发书函。”
“大御所一来,彼此就变成敌入了。嘿,少夫人倒分得清彼此!”
“不错,让人佩服啊。好一个大御所的孙女、浅井长政公的外孙女!”
“奥原大人,您时常见到常高院否?”
“是。常高院夫人有时也到敝处。”信十郎淡淡一笑,“目下,最为痛心的恐就是她了。这亦难怪,姊妹三人当中,两人互相敌对,无论何方取胜,结局都是不忍啊。”
幸村点头,迅速推进话题:“这般说,常高院定在为还有无和谈的余地而苦恼了?”
信十郎收敛起笑容,摇了摇头,“夫人似已死心了。”
“哦?她如此透露过?”
“是。实际上,鄙人也劝过。事已至此,除了一战,别无他法。织田有乐斋大人也如此劝说,她才死心了。”
幸村眼里放射出锐利的光芒。信十郎的回答虽颇为自然,但很明显,他对幸村的心思甚是清楚。
“奥原大人。”
“请讲。”
“听说大人乃是剑圣柳生石舟斋先生的高徒。大人认为此次战事要决出胜负,大约当在何时?”幸村想试探对方。
奥原信十郎竟意外地低头沉思起来,神情甚为认真,“这……至多在半年之后。”
回答虽未令幸村感到意外,但在目下,这般回答确需要勇气。周围别无旁人。脚下的小石子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让人很难想到已是下霜时节。幸村佯惊道:“哦?半年就可以决出胜负?众人可都说要拼两年呢。”
“两年?并非坚持不到,若愿坚持……”
“若愿?”
“若敌人攻来,我们不战不退,只提议和,和人周旋……”
“高见!不拔刀相向,而以口舌迎之。”幸村一面附和,一面暗叹:果非寻常人物!
二人之间毫无隔阂,若非心意相通,断不会如此。
“奥原大人,您曾与有乐斋说过此事?”
“谁也未说过。”丰政爽朗答道,“恐怕即使与他说了,他也不会明白。对牛弹琴与问道于盲了无二致。”
幸村淡然将话题岔开,内心却甚是狼狈:此人分明已看清此战结局,却故意入此危城,究竟是为何?”奥原大人……”
“真田大人。”
“对于此次战事的结局,鄙人的看法也与大人无二。若能坚持两年,援军必从意外之地赶来,但,此皆为洋教徒的天真希望,实情并非如此。人心顶多坚持半年,半年之后仍无胜意,人必陆续逃散。”
“是。”
“既如此,鄙人有一言欲问大人:若大坂落败,大人会如何?大人想必定有打算,如果方便,能否透露一二?”
奥原信十郎望着幸村,大吃一惊。此问让他措手不及,至少,以军师身份被迎进城内的幸村,可是全军的主心骨,不料今日竟会说出这等泄气之言。
信十郎抱着花束,朝屋内一扬,“能否请大人进屋一叙,用杯粗茶?”
“打扰了。”幸村从折杌上站起,心里震动:非常之地果有非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