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御所大人年事已高,正纯不得不狠心快刀斩乱麻——石见守做事太不规矩了!”
服部正重屏住气。本多正纯心中的怨恨,似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这对正纯来说,绝非出于私恕。他有自己的志向,若大久保长安站在前面,将他阻挡,就不可容忍此人!
“这,算是对你特意来通报我的回报。其余诸事,无须多说。”
“是。”
“此事你就放在心中,然后再想些应对之方。”
“在下谨记在心。”
“石见守的手已经伸到了一些不当交易之中,大御所对此也心知肚明。他曾苦笑道,长安是想与他为难。”
“这么说,有马修理大夫的事……”
“是啊!他们秘密勾结,做那些大御所大人最厌恨的买卖,牟取巨利。”
“就是那些金银、武器之类?”
正重问得着急,正纯却未直接回答:“不只如此,他还和不良教士往来,被唤作‘洋教大名”,有所图谋。不过,若是只有这些,我也许就算了;但他的手下结党集派,蠢蠢欲动,对此,我焉能置之不理?他们就像丰臣太阁后期的石田治部那般,都是狮子身上的虫子!”
正重有些怀疑,然而仍认真地点点头。只有本多正纯这样的人,才会首先联想到石田三成。
“好了,我告诉你——用心听好了!”正纯伸手擦了擦烛台上的油。
服部正重向前略探了探身。
“你尽快去八王子,待到开始查办的时候,要尽力保护女人孩子。”
正重咽了一下口水,心想,事情大概已经决定。
“他的儿子恐已搭救不了,不过还不至于连妇孺也要惩办。只是,也要看你们出力的程度。”
“是。”
“嫁出去的人,既已是别人家的人,自然可以留在夫家,孩子们也能偷偷安置在山寨或代官官邸。当然,我也会暗中帮忙,不过还是需要你出力。”
正重根本未明白正纯的意思,“在下出力?”
“今晚你就在舍下歇着。明日一早,我把你来通报的消息禀告大御所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我让人给你烧些热水,具体办法路上再想,现在先歇息。”言罢,正纯拍拍手,唤来年轻侍从,把正重带去客房。
正重终于彻底明白本多正纯的意思,乃是他在客房用完饭后。“啊!原来如此。”他正欲钻进被褥之中时,猛地明白了正纯话中之话:原来……是让我寻找岳父牟私的证据啊!这样一来,便只能祈祷族中的女人和小孩能得些慈悲了。
作为下属,不得不忖度上司的吩咐,而不论上司的吩咐多么让人不快,也只能恭恭敬敬奉行。若不能掌握任务的实质,别说是白白辛苦,恐怕最后连脑袋也得搬家。
想明白之后,正重睡不着了。他想先回八王子把来龙去脉和妻子说清楚,她可对外称留在夫家,实际仍在大久保府内。然而,恐怕没法挽救藤十郎和外记等住在八王子的七个男丁了。长安为防万一,把正重召为女婿。但这个女婿在此时却得寻找不利于岳父的证据。战争虽然终于停止,人和人之间的争斗却仍然不休。本多正纯究竟打算给大久保长安扣上何样的罪名?他说的话颇耐人寻味,因为,若真打算查办长安,罪名和证据俯拾皆是。
天将大白时,正重方朦胧睡去。
正重刚刚醒来,正纯已进了骏府本城。虽然正重还有诸疑问,但若因此耽误了禀报,正纯恐怕也会受猜疑。他照正纯吩咐,洗漱后直奔八王子。
本多正纯一早便入了城,将大久保长安的死讯禀告家康。
家康眉间顿时阴云密布。“茶阿,把线香点上。”吩咐毕,他口中诵着佛号,停下了手中的功课,面向正纯道:“他对继承诸事,一概未说什么?”
“是。”正纯严肃答道,“请大人令旁人退下。”
“哦?就让茶阿和侍女……”家康到底点点头,“你们都先退下吧。上野守大人和我有要事相商。”
最近,家康有意在人前给正纯名字后带上“大人”二字,或是故意如此。近臣们颇感意外,伏身施礼。家康的表情很是严肃。他也是要为日后打算:自己身后,还要多多倚仗正纯。他对正纯非常信任,直到现在,他也经常以“你”或“佐渡”称正纯父亲正信,对正纯却甚为有礼。就这一点来说,颇似丰臣太阁晚年对待石田三成那般。也许为了不让正纯重蹈三成的覆辙,家康甚至在措辞方面都很是注意。
“服部正重说什么?”只剩下二人时,家康说话又恢复了常态。
“大人,这和所司代板仓大人、成濑、安藤所想一样,大久保石见守的世评太差。”
“那么,”家康不动声色,“有了什么证据?”
“还无证据。不过,本阿弥光悦给所司代送了一件有趣的东西。”
“什么?”
“一只镶了绿宝石的小盒子,上面绘了秋草图,风格颇似京城的画工宗达。”
“那小盒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