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来找光悦,有何急事?”
“有一事想请世伯指点,因世伯刚去过大坂。”长安点点头,颇有些长者风范:“那你先请讲。我的话已说完了。”
“实际上,小人也想拜听大久保大人的意思。”
“噢,要是我能帮上忙,请尽管问。”
茶屋清次郑重施了一礼,转向光悦:“世伯,小侄想八月十八在京城举行盛大的祭祀。”
“你说什么,八月十八?”光悦不由和长安对视了一眼,道:“八月十八乃已故太阁忌日,你是说要举行丰国祭?”
“正是。不用小侄多言,现今太平之世,虽为将军大人努力造就,设若无已故太阁大人,也不会有今日。故要选在是日举行盛大的祭祀,对太阁表示感谢。”
“茶屋!”光悦不由提高嗓门,道,“但我觉得,此事必首先征得将军大人同意。”
“将军已经同意了。”茶屋清次回答很是干脆,“将军大人说,他也想提出此事,正犹豫着。只有百姓真正想举办此次祭祀,才是真正的太平。他要我和板仓大人商议,小心暴徒,愈盛大愈好。”
光悦已不忍再看长安。
大久保长安想到的事情,年仅二十出头的茶屋清次同样能想到。而且,他已经得到了家康许可。光悦感到,自己应重新审视他们。
“已得到将军大人的许可?”尴尬万分的大久保长安突然使劲拍了拍膝,探身道,“好!大人的眼光真不错。茶屋,为何必须举行丰国祭?长安想听听你的意思。”
茶屋清次有些惊讶,看了看长安,又瞧瞧光悦。
“哈哈。”光悦大声笑道,“其实我和大久保大人刚才所说,正是此事。”
“哎呀,这……我很贪心,想通过这次活动达到一举几得的目的,故力主举办。”
“哦?”长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想听听,如何几得?”
“其一,能够安抚京城民心。这般说,是因为还有谣传,说关东和大坂表面和睦,暗中争斗。”
长安笑着看了看光悦,那笑容多少有些不自在,他道:“是啊,这样可以消除那些谣传,真是个好主意。那第二呢?”
“与在下的职责有关。在下想通过这次盛大的祭会,和京城、大坂,以及堺港的大商家搞好关系。”
“噢,很好。如此一来,你就能较易地让那些大商家倾力于造船之事。”
“所以在下说是贪心。”
“那第三呢?”
“太平能在日本牢固扎根。”
“你是想做给天下万民看?”
“不。”清次干脆地摇了摇头,“在下是想做给洋教徒看。”
“给洋教徒看?”
“那七十七万信徒就会口传笔录,大肆宣扬。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放心地将朱印船驶往海外,洋人的船也可来日本国。”
“啊。”长安的附和已经变成了呻吟。他还没考虑到这么深远,“向天下展示日本国的太平啊!”他感慨道,“如何,光悦,时世已变了啊!”他半是自豪,半是尴尬,耸耸肩,叹了口气。“很好,很好。那第四第五呢?茶屋,你接着说。”长安眼睛瞪得大大的,催促着清次。
清次有些不解。他不知他来此处之前,二人进行了一次什么样的谈话,便不明长安何以如此失色。“这第四,便是想安抚大坂的淀夫人。若淀夫人能宽怀,丰臣氏旧臣自不必说,少君和千姬小姐也能松一口气。”
“是啊,这是人情。那第五呢?”
光悦紧紧盯着清次,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清次之父去世时,把清次等托付给了光悦,让光悦好好照顾他们。然而,此儿已然长大成人。他的气度和才智,已远远超过了光悦。光悦在为清次高兴的同时,又感到凄凉。
“这第五嘛……”清次的声音依然颇为纯真,“在下想请人把这次祭会画成一幅画,让它记载盛况。”
“要画成一幅画?”长安立刻追问。
“是。要是能画成一幅画,既可将它展示给洋人,又可以留芳后世。实际上,在下正是因此才想和世伯商量,不,是想拜托世伯。”
光悦这才回过神来:“将祭祀的场面画到画里?”
“是。但小侄找不到合适的画师。一般人都擅长有固定题目的画。但此次非画一两人或是一二花鸟,而是把上京、中京、下京盛况以及前来观看的成千上万人众如实画出。小侄要找这样的画师。洋教徒会来观看,黑人也会来,就连这些人也要栩栩如生。但有这样的画师吗?要不……”
长安摇头,拿起一块点心,他恐在嘲笑清次的幼稚。但光悦并未这么想,此正体现了清次的年轻和执著。人都会衰老、死亡,但有的东西会永存,绘画不就是其中的一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