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寡言的吉继在三成面前从不多说话,但他的决心已如磐石。尽管眼睛已看不见,他还是不断鞭策自己,让人把自己抬到松尾山。他已痛下决心,万一察觉到秀秋真有反心,就血溅当场。幸亏由于生病,他脸上缠满绷带,无须担心心思被人窥了去。
吉继已让三成写了一份誓书,并让诸将署名,把它带给了秀秋。誓书上列了如下四条:
一、此次战事如能尽忠,少君十五岁之前,关白一职由秀秋担任。
二、加封播州全境,并保筑前、筑后二地。
三、赐近江十万石,并赐家老稻叶内匠、平冈牛右卫门各十万石。
四、赐金三百锭,赐稻叶、平冈亦各三百锭。
在誓书上署名的有宇喜多秀家、小西行长、长束正家、石田三成、安国寺惠琼,以及大谷吉继。这些条件怎么看都是诱饵,仿佛在戏耍一介孩童。
吉继穿过新修的栅门,平安抵达秀秋大帐。但出来迎接的并非秀秋本人,而是稻叶、平冈二位重臣。
“我要见金吾大人,当面将誓书交与他。”
稻叶内匠头正成与平冈牛右卫门对视一眼,道:“这……我家大人刚刚狠狠斥责了我等一顿,现刚刚睡着。”
稻叶言罢,平冈赖胜也添油加醋道:“近日,不知是否身体欠安的缘故,大人常常酗酒、脾气暴躁,连话都不愿多说。”
大谷吉继觉察到,他们根本不想让自己见秀秋,可就此无功而返,他们的心就会离西军越来越远,遂忍道:“大人风寒尚未痊愈?”
“是。大人对世间种种流言甚是在意,热稍稍退了些,便去狩猎,结果病又复发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这么说,令旗由你们掌管了?”
“不敢。这样会影响士气,总之,我等只劝大人静养。”
“既如此,不用特意叫起他。议事结果想必已传达了,可后来,增田大人又从大坂传书。”
“增田大人?”
“说明日,毛利大人终要携少君从大坂出发了。”这完全是大谷吉继随口撤的弥天大谎。他身在北国,怎知大坂详情?
不知是谁散布的谣言,如今大坂城内,正流传此说,道增田长盛已与家康私通。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大谷吉继想,因为增田长盛并不像三成那般,对家康抱有刻骨敌意,只是在三成的逼迫下,他才不知不觉卷入其中。但这种事在大坂城内流传,对西军来说无异釜底抽薪。因为要毛利辉元无视传言,毅然从大坂出发,简直不可想象。在安国寺惠琼的游说下,好不容易才半推半就成了西军总帅的毛利,如今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毛利携秀赖前脚出了大坂域,增田长盛后脚就举起叛旗,秀赖该怎生是好?待在大坂城,他尚是已故太阁遗孤,可一旦出了大坂,就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而且,一旦大坂城和佐和山城被攻陷,秀赖立刻就会沦为一个没有居城的流浪儿。由此可以说,在把毛利辉元钉在大坂这一点上,增田长盛与家康私通的传言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辉元已不可能出来,大谷吉继明明清楚这一点,可他还是撒了谎。他是想借此试探小早川的老臣们是否真与辉元保持着联络。
此时,吉继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哦,毛利中纳言出师了?”二人甚是惊讶。
“所以我才让他们写了这份誓书,金吾大人若不过目,成何体统?我看这样吧,二位先阅,待金吾大人醒来之后再转达他如何?”
吉继轻轻把绸布包放在稻叶正成面前。对于稻叶、平冈二人,书中也曾许诺给他们十万石,对于这个诱人的条件,他们究竟会表示出多大的兴趣?
“那么,我们先拜读了。”
“请。”
稻叶看后,似乎颇为惊愕。阅毕,他把誓书默默交到平冈赖胜手中,道:“说是要在少君十五岁之前,把关白一职让与我家大人。”
吉继故意轻描淡写道:“金吾大人乃少君兄弟,天下何人能对此怀有异议?”
平冈赖胜脸上却掠过一丝微笑:“这都是战后之事。我们定会详细禀告主公。”
一听这话,吉继只觉得胸口如被刺进一把尖刀。“这都是战后之事”,看来,小早川的重臣们早对西军的胜利不抱什么希望,才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不安。如此看来,只要战局没有根本性的扭转,小早川秀秋就会继续待在此处,隔岸观火。
“鄙人先告辞。金吾大人到底年轻,希望二位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