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筑山并不明白信康神色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少主要回去了。替我送送他。”她向隔壁房间叫了一声,然后懒懒地斜躺在扶几上。
信康出了卧房,转过头来,严厉地看着身后的侍女,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阿琴。”
“是家臣之女吗?”
“是。家父是藤川久兵卫。”
“哦,久兵卫的女儿。”信康顿时放下心来,看着台阶旁边的房间。减敬还候在那垦。信康怒意顿时冲上脑门,仿佛踩到了一堆粪便,立刻腾腾走了过去。
“减敬!”
“在。”减敬惊恐地抬起头来,信康猛地冲他吐出一口痰。减敬默默地擦着额头,等着信康再一次侮辱他,但是信康却径直出了大门,在夕阳的余晖中飘然而去。
出了御殿,信康仍是一脸严峻,沉默不语。
“少主,出了什么事?”侍卫野中五郎重政看着信康不同寻常的举动,低声问道。
“重政!”在那棵据说是父亲幼年时栽下的梧桐树下,信康停住脚步。他的脸和嘴唇都毫无血色,只有眼睛放射着骇人的光芒。“你马上出城去,杀了减敬。”
野中重政顿拧起眉头,十分不解。
“那个浑蛋……欺骗了我!”
“欺骗少主……因为什么?”
“你不问原因,就不能杀他?”
重政静静地点了点头,道:“无理杀人有损少主的仁德。”
信康激动地踢打着地面:“好,我告诉你。那个浑蛋说菖蒲是他的女儿,其实不然。他乃是甲斐的奸细……至于其他事,你无须知道。”
“在下明白。甲斐是冈崎的敌人。”
眼看着重政急急走向连尺门,信康再次长长叹了口气。重政到了减敬家,定会不由分说杀掉他。但另一个知情人小侍从,如何才能杀得了呢?菖蒲只要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就不会泄漏秘密。但小侍从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放心。
“为了母亲的名誉!”信康亢声自言自语着,坚定地向本城走去。
第十七章 少主除奸
信康的身影消失了,减敬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信康和胜赖的身影。在减敬心中,胜赖是个值得依赖的主子,信康则是个可怕的敌人。从年龄上看,信康不过是个孩子。他曾问自己,为什么那样怕信康,却发现理由十分模糊。信康那犀利的眼神,让人想到展翅飞翔的鹰。
它在空中傲然盘旋,一旦地面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降落下来,不由分说地将猎物撕碎。好不容易等到了胜赖的亲笔信,他觉得应该立刻离开冈崎城,固然有遗憾,但若继续留在城中,就有可能被鹰的利爪撕碎。再也不能轻举妄动了,必须装出害怕信康的样子,让城内的人以为他只是个胆小的郎中。
“减敬先生,你怎么了?”阿琴终于发现了蜷缩在房间里的减敬。
“这……我坏了少主的心情……”
减敬故意心惊胆战地想要站起来,却又缩下了,“阿琴,请……请向夫人求情,求她替我向少主道歉。拜托了。”
“你怎么了,减敬先生?”
“我的腰扭了,只能爬着过去。少主……少主大概还在生气,我很害怕……”
阿琴看了看周围,悄悄扶起了他。减敬指着夫人的卧房,又颤抖起来。
阿琴依言将他扶到筑山夫人房中,减敬立刻示意筑山夫人屏退其他人。其实无须减敬示意,他一走进卧房,下人立刻习惯性地离开了。
半刻之后,减敬从房中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地离开了御殿。该做的都已做了。信康既已视减敬为敌人,为了信康能与胜赖联手,减敬对筑山夫人说,离开冈崎恐是唯一一途。令减敬吃惊的是,他说完后,筑山夫人居然非常顺从——她的心已经飞到了甲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