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站了起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前方马上就要遭遇越前的精锐部队,背后的浅井却突然截断了他的退路。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事情发生得如此迅速,正如他一直暗自担心的那样。
“主公,何事?”光秀显然已将命令传达下去,木下秀吉率先跑了进来。
藤吉郎改名秀吉,是因为在攻打伊势北岛时,其敢于吃苦的勇气受到了信长的赞扬:“简直可以和朝比奈三郎义秀媲美。”于是将义秀的名字倒过来,成为秀义,又考虑到此“义”字与将军义昭的“义”相同,避讳起见,改义为“吉”。
“猴子!浅井这个浑蛋投靠了朝仓。”
听信长这么一说,连一向干练沉稳的秀吉也不禁叹道:“可惜!”
织田大军已攻进越前,并故意将敌人从一乘谷中引诱出来。若就此撤退,对方定会趁势追击,而退路又已被熟谙地形的浅井军主力切断。这不仅仅是浅井和朝仓两家在施暗手,将军义昭也藏在幕后,不知天高地厚地策划阴谋……但现在才明白,有些为时已晚。
“那么……主公有何打算?”
信长没有回答。他紧皱着眉头,怒眼圆睁,来回践踏着脚下的嫩草。
森三左卫门进来了。紧接着是丹羽长秀、佐佐成政,最前线的柴田胜家也穿着被血染红的战服走了进来,道:“主公,听说浅井那个浑蛋倒向了朝仓。”
信长还是没有回答。无论如何,进退必须十分谨慎……想到这里,怒火又熊熊燃烧。他将最宠爱的妹妹嫁给了长政,替他们击退了宿敌六角氏,而且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保证浅井氏平安无事,一向性情急躁的信长还不厌其烦地劝说长政,但没想到他仍在节骨眼上反戈一击……
佐久间右卫门也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紧跟在他后边的,是右翼大将前田利家,他手中还提着血迹未干的马辔头:“主公!怎么办?”接下来是坂井右近和德川家康。看到家康,信长心中更是隐痛难当。
当明智光秀受命将松永久秀带过来后,信长终于抬头扫了众将一眼,道:“你们大概也听说了。值此关键时刻,却有人倒戈。”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帐内一片死寂,甚至可以听见帐外溪流的声音。
“若我信长被区区朝仓击败,简直是奇耻大辱!如今只能顺应天意。众将听令:立刻进攻一乘谷,如果武运长久,则先击溃朝仓,随后回师讨伐浅井;如果武运衰败,则慨然赴死。”
“是!”胜家道,“踏平一乘谷!”
“正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时,与信长相对而坐的家康猛地一挥军扇,起身道:“织田公,请慢。”
“滨松,有何异议?”信长逼问道。
家康缓缓点头道:“这不像是织田公的作风,目光太短浅了。”
众将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到家康身上,帐外又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众人忽而看看家康,忽而看看信长。因为照信长的禀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倾听别人意见的。他作出决定后,从未有人驳斥或表示反对。家康却不慌不忙,直接提出异议。
信长顿时弹了起来,“且说来听听。我如何目光短浅了?”
“嗯……”家康表情十分镇静,直视着信长,“浅井长政特意派人前来返还誓书之事,您如何看待?”
“那是只懂义之小者的无知之举。”
“若您这样认为,我不敢苟同。”
“滨松莫非认为长政这种行为背后,另有深意?”
家康注视着信长,轻轻摇了摇头:“我并无此意。即使他另有企图,我们也不能轻信。我只是想请您不要忘记他正直的本性……他分明是认为,若不归还誓书,内心则无法平静。”
信长哦了一声,神色渐渐缓和:“你不妨直言。我洗耳恭听。”
“信长公,您的敌人并非仅仅朝仓一家。如长期与之对峙,京城和岐阜城都将危在旦夕。不如佯装攻击,实则立刻撤兵。依家康看,浅井父子可能并未将退路堵死。”
“……”
“正直之将大都擅长持久战,更不用说他们已经返还誓书,作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若您对此有后顾之忧,那就由我家康殿后,我军一边观察朝仓军的动向,一边向京都方向撤退。”
信长点点头,大声笑道:“众位,你们认为滨松的意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