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之前约好的那样,吊桥在一根粗麻绳的牵引下缓缓放了下来。霉味好像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青蛙受了惊,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在安静的水面上荡起涟漪。
信近小心翼翼环视了一下周围,踏上吊桥。他知道熊邸中有一个叫於国的姑娘。这家的老主人在去世时决定让这个姑娘终身侍奉神灵。信近听到过关于她的传闻,说她就像养在深宅里的葫芦花一样美丽。他还不知道这个姑娘已经被自己的哥哥信元粗暴地占有,成了疯狂的爱情的俘虏。当时,一城之主和城外的女子私通是不可想象的。
过了桥,信近按照哥哥叮嘱,找到了一扇小门,轻轻叩了三次,每次两下。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阿藤……”随着一声低低的呼唤,一股兰麝的香味扑鼻而来。
信近听到女人的呼唤,心中不觉奇怪。虽然周围没有光亮,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不是一位侍女或者卑微的女佣。信近隐隐约约看到她白皙的脸庞和纤弱的身姿,流露出美好的气质,不由一惊:莫非她就是府中的於国小姐……
既然信元能够对这个侍奉神灵的女子呼来唤去,可以想见他的手段。信元曾说过他已经控制了熊若官,现在看来,那并非信口之言,而是真正收服了波太郎。
女子在信近身后轻轻关上了门。她再次靠了过来,抓住信近的手,从袖口送到自己胸前,继续往前走。
“是於国小姐吗?”
女人从一侧抱住信近的腰,她柔软的手臂让信近几乎眩晕。他的手指触到了女人富有弹性的乳房。
“嗯……”於国边走边回答道,“人家等你好久了……”她后面的话变成了急促的呼吸。但这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信近愈加迷惑了。原本听说於国一心侍奉神灵,不通世故。莫非这里有不同于世间的礼仪,这种做法也是特有的?一种和淫荡不同的妖媚,一种和妖媚不同的心跳,激荡着信近的血液。
穿过两道柴扉,看见一盏没有点亮的灯笼、几块石头。走廊边有几处隐隐发亮,若不是引水管发出声响,他还以为正有花开。
“把刀给我。”於国说道。说这话时,她的手依然没有放开信近,整个儿贴到他身上,将满头黑发埋进他怀里。
信近摸了摸刀。照此际的习俗,去女人房中应该解下刀交给对方。但第一次去别人家,不解刀却亦成了惯例。冈崎家臣们甚至如厕时也会带刀。“值此乱世,必须处处小心。”他们泰然自若地将这样的做法当成了惯例。
若非年轻气盛,信近或许不会将刀交给於国。可是於国的亲密动作让他失去了理智。待於国松开手,信近便将刀交给了她。於国捧着刀高兴地朝廊檐走去。
突然——一杆长枪从引水管出口的石头后刺了过来,无声无息。
“啊!”信近发出一声呻吟,随后小声叫道,“於国小姐……於国……”
仅有胡枝子花和竹丛发出细微的声响。
信近紧紧握住刺到自己大腿上的枪尖,叫道:“於国小姐,刀……”
於国有些惊讶。“刀?”
她才发现洗漱盆对面的胡枝子丛中有微微的颤动。袭击者和被袭击者竟然都如此镇静。她匆忙跑回来,把刀递给信近,颤声问道:“难道有刺客?”
信近没有回答,他接过刀。这时,有两个黑影从洗漱盆旁跑了过来。信近拔刀朝一个黑影砍去,落了空,只听得呼啸之声。另一个黑影猛地退了一步,摆好架势。
於国什么都没看见,她只是感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杀气,恐惧让她浑身发抖。“有刺客!”她想大声喊,却没能发出声来。“错了。”蒙着脸的信近低声说道,“我乃下野守信元——”他想起信元的话,将兄长的名字说了出来。信近在黑暗中辨认对方的模样,他们好像没穿夜行衣,而是着忍者常着的苏芳染。只要稍一移动,便会马上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并不退去,看来没认错人。”对方依然站在那星,纹丝不动。他们的目标是哥哥。到底是些什么人?信近暗暗奇怪,又一阵厌恶。
一人手握长刀,另一人的刀被信近夺下,便取出了短刀摆好了架势。若不是腿上被刺了一刀,信近定会怒不可遏地砍过去。虽然流血不多,但伤口处却越来越痛。
手持长刀的那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房檐上传来响动,另一个人的身影嗖地从眼前掠过。
“危险!有人——”於国尖声叫道。她感到黑丝线一样的东西落到了自己头上。屋檐落下的水滴到放鞋的石板上,溅起水花。
信近看清了那个身影,拿起长刀快速斜砍上去。鲜血飞溅,似狠狠砍了个正着,但没听见一声呻吟。长刀轻晃,信近侧向左边,挥刀朝右砍去。几乎在同时,又一个黑猫一样的身影朝信近这边扑了过来。
“啊!”凄惨的尖叫不像是人声,而像某种动物临死前的悲鸣。
府中响起零乱的脚步声,人们慌忙打着灯笼跑了过来。於国只看见第一个跑过来的兄长波太郎,就失去了知觉。
“发生了什么事?”
“下野守信元大人……被杀。”
“什么?下野大人……”
於国在昏迷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声音。
“快救他,是信元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