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怕是在松江,我们一起去也可以。』
『不!不在松江。』
不在松江在哪里呢?他不说,胡雪岩也不便问,不过心里已经雪亮,俞武成的行踪,杨凤毛一定清楚。说是最多一昼夜定能赶回来,则隐藏之地亦决不会远。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杨凤毛郑重叮嘱∶『胡大叔!明天上午,请你无论如何不要走开,我人不到一定有信到。』
等杨凤毛告辞,裘丰言自然要问起谈话的情形。胡雪岩谨守约定,只字不吐,只笑着说∶『你陪刘三爷去捧那个「银元宝」好了。几台花酒吃下来,就有好消息了。』
裘丰言宽心大放,喜滋滋地跟着刘不才走了。胡雪岩一个人静了下来,将前后经过情形细想了一遍,觉得自己的路子走对了,走得通,走不通,明日此时,可见分晓,且不去管它。眼前有一整天的工夫,光阴如金,不该虚耗,正好将潘家所托,以及阿巧姐的终身,办出个头绪来。
这就得找周一鸣了。奇怪的是一早不见他的面,只好留下话,如果来了,让他在金阊栈等候,然后坐轿进城,先去拜访何桂清。
名帖一投进去,立刻延见,何桂清将他请到书斋,执手寒暄,极其殷勤,自然要问起如何又到了苏州?
『有几件事,必得来一趟,才能料理清楚。其中是一件是云公吩咐的,办得差不多了。』
『喔!』何桂清很高兴地问∶『是怎样一个人?』
『德是中上,貌是上中,才是上上,将来体贴殷勤,一定没话可说。』
胡雪岩因为阿巧姐自己看中过何桂清,料想进了何家的门,必然驯顺非凡,所以此时夸下这样的海口。
何桂清当然相信他的话,喜心翻倒,忍不住搓着手说∶『能不能见一面?』
『请云公稍安毋躁。』胡雪岩笑道∶『几时到了上海,立刻就能见面。』
到底身分是二品大员,不便做出猴急相,何桂清只得强自按捺着那颗痒痒的心,定一定神答道∶『天气快热了。炎暑长行,一大苦事,我想早一点走。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必有旨意。』
『这样说起来,总在五月中就可以动身了。』
『对了。』
『那我跟云公暂且作个约定,以五月十五为期,如何?』
『好的。我也照这个日子去作安排。』何桂清又说∶『你托我的事,我替你办了。潘叔雅人倒不俗,我们现在常有往来。承他的情,常有馈遗,想辞谢吧,是你老兄面上的朋友,似乎不恭,只好愧受了。』
话中是很愿屈尊交潘叔雅这样一个朋友,而后叔雅对他的尊敬,则从『常有往来,常有馈遗』这些话中,表现得明明白白。胡雪岩的愿意,就是要替他们拉拢,所以听得何桂清的话,当然感到欣慰。
照规矩,他亦还需有所表示,『云公爱屋及乌,真是感同身受。』他拱拱手说。
『哪里,哪里!』何桂清心里在想,真叫『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相隔没有多少日子,不想他也会掉文了!虽是尺牍上的套话,总算难能可贵,这样想着,便又笑道∶『雪岩兄,曾几何时,你的谈吐大不相同,可喜之至。』
胡雪岩略有窘色,『叫云公见笑!』他急转直下地说∶『有件事,想跟云公请教。』说着,他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听差。
这是有要紧话说,何桂清便吩咐听差回避,然后由对面换到胡雪岩下首,侧过头来,等他发话。
『我想请教云公一件事,』胡雪岩低声说道,『现在有一批人,一时糊涂,误犯官军,很想改过,不知道朝廷能不能给他们一条自新之路?』
『怎么不能?这是件绝好之事!』 何桂清大为兴奋,『这批人是哪里的?』
问到这话,胡雪岩当然不肯泄底,『我亦是辗转受人之托,来手做事很慎重,详情还不肯说。不过,托我的那人,是我相信得过的。我也觉得这是件好事,心想云公是有魄力、肯做事的人,所以特地来请教。』他略停一下又说∶『如今我要讨云公一句话,此事可行与否?朝廷可有什么安抚奖励的章程?』
『一般都是朝廷的子民,如能悔过自新,朝廷自然优容,所以安抚奖励,都责成疆吏,相机处理。』何桂清又说,『我为什么要问这批人在哪里,就是要看看归谁管,如果是苏州以西,常州、镇、扬一带,归江南、江北两大营,怡制台都难过问。倘或是苏州以东,许中丞是我同年,我可以跟他说,诸事都好办。』
听得这话,胡雪岩暗暗心喜,『那么,等我问清了再回报云公。不过,』
胡雪岩试探着问∶『我想,招抚总不外有官做、有饷领,云公,你说是不是
呢?『
『给官做是一走的,看那方面人数多少,枪械如何,改编为官军,要下委札派相当的官职。饷呢,至多只能过来的时候,关一次恩饷,以后看是归谁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