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奴婢知道他,”玉娘因不知太后是为何事打听邵大侠,故不敢贸然讲出实情,只敷衍道,“这个人在南京、扬州和苏州等地都很有名。”
“为何有名?是因为有钱还是因为有势力?”
“也许都有。”玉娘从李太后的眼神中,看出她并不知晓自己同邵大侠的关系,心略宽了宽,便替邵大侠说起好话来,“听说邵大侠人很仗义,扬州城中的乞丐,倒有一半靠他养活。”
“是吗?”李太后脸色一沉,喃喃自语道,“这个人一方面巴结贿赂官府,一方面又在民问广施钱财收买人心,他这种作法,哪像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那,太后说他像什么?”
“咱觉得他图谋不轨,心存异志,”李太后答非所问,“这种人不除,对朝廷是个祸害。”
玉娘如听霹雳,但她是个灵性女子,知道此时若再失态,必定会引起李太后的怀疑,便竭力保持镇静,以局外人的闲散口气问道:
“太后为何要除他?”
“他弄了二十万套劣质棉衣运到蓟镇,结果在前几天的暴风雪中,一些穿了这等棉衣的兵士,被冻死在长城上。”
“啊!”
“你方才埋怨张先生五天没上你那里去,却是不知道张先生正在处理这件事儿呢。”
“他怎么处置邵大侠?”
“抓起来,明正典刑。”
李太后说这句话时,不单恢复了议政时的那股泼辣劲儿,眼神里还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玉娘顿时惊呆了,脸色白煞煞地甚是难堪,李太后看她这副样子,狐疑地问:
“玉娘,你怎么了?”
“吓的,”玉娘尽量掩饰,佯笑着说,“一听太后说杀人的事儿,奴婢就害怕。”
李太后相信了她的解释,心里头对她更是怜爱。硬是把她留下来吃了一顿午膳才放她出宫。
玉娘回到积香庐中,已是半下午了。她一头扎进卧房倒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嘤嘤地哭泣起来。玉娘本是个知恩必报的多情女子,乍一听说将她救出风尘苦海的恩公邵大侠惹上了杀身之祸,她就心如刀扎。除开张居正,如果说世界上还会有一个男人让她牵肠挂肚的话,那这个人就是邵大侠。她与张居正是两情相悦,是鸾凤和鸣耳鬓厮磨的闺房之乐;而与邵大侠则是另一种感情,尽管邵大侠比张居正还要小几岁,但她却将邵大侠视为父辈,是值得她信赖依靠的人物。今年春上,当邵大侠求她请张居正写信给胡自皋就近照拂的时候,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能为邵大侠作一点有用处的事,她的心灵便会获得极大的安慰。如今恩公出了这大的事情,性命都不保,她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救他。她知道眼下惟一能救下邵大侠性命的人就是张居正。她在为邵大侠伤心落泪之时,内心中也还存有一份希望。
不知不觉暮色降临,丫环进来喊玉娘下楼用膳,玉娘不搭理她,只挥手让她退下。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寂静的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张居正到了,心里头一热,刚刚停下去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听得推门声,张居正匆匆跨进门来,他一见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便吩咐随他一起上楼的小凤儿掌灯。屋子里片刻亮堂起来,张居正瞧见玉娘俯在床上,正无声地抽泣,便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玉娘的肩膀,柔声问道:
“玉娘,又有何事,令你如此伤心?”
玉娘不吭声,张居正又道:“是不是怪我几天未曾来陪你,又生我的气了?”
玉娘闻听此言,反而肩膀一耸哭出声来,张居正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解劝,玉娘忽然翻身下床,一下子跪在张居正的面前:
“老爷,你得救救奴婢的叔叔。”
“你叔叔,你叔叔是谁?”张居正一时没会过来。
“就是你替他写信给漕运总督的那个人。”
“哦,是他,”张居正一下子明白了,但故意装憨儿说道,“他怎么了?”
“老爷,你别再瞒着我,奴婢什么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你正在办奴婢叔叔的案子,你要杀他。”
“你叔叔是谁?”
“邵大侠。”
“怎么,你叔叔是邵大侠,”张居正仍然在做戏,大惊失色地说道,“你上次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太后对我说,邵大侠要被明正典刑。”
“是啊!”张居正尽量让玉娘看出他心情沉重,他抚了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