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水师出身,运河、长江各码头,都是熟人。若得云公栽培,当差决不致误事,坍云公的台。』
『我知道,我知道,看周君也是很能干的人,而况又是你的举荐,一定赏识不虚。』何桂清说,『我马上写信,请坐一坐!』
说罢,他退入书房,亲笔写了一封信。何洼清虽未做到封疆大吏,督抚的派头已经很足,两张八行笺,写着胡桃大的字,按科名先后,称雷以諴为『前辈』。胡雪岩接了信代周一鸣道谢,周一鸣自己则叩头相谢。
『你先回去吧!』胡雪岩对周一鸣说,『我还要陪何大人谈谈。』等周一鸣一走,何桂清告诉胡雪岩一个消息,说江苏巡抚许乃钊有调动的消息,『今天一早,接到京里的密信。』他说,『我想等一等再说。』
许乃钊调动,何以他要等候?细想一想,胡雪岩明白了,必是何桂清有接此任的可能,不妨静以观变。
这个主意的变化,胡雪岩觉得对自己这方面大为不利,因而颇想劝他仍照原来的计划,先活动调任仓场侍郎,然后放到浙江去当巡抚,那一来,对王有龄,对自己,对嵇鹤龄便有左右逢源、诸事顺手之乐了。
暗中的猜测,不便明劝,万一猜得不对,变成无的放矢,是件可笑的事,叫何桂清看轻了自己,而且凡事明说不如暗示,旁敲侧击的效果最好,这是胡雪岩所深知的。于是略想一想,有了一套说词。
『江苏巡抚这个缺,从前是天下第一,现在,我看是最末等的了。』他忽然发了这样一段议论。
何桂清当然要注意,『苏抚的缺分,不如以前是真的,』他说,『但亦不至于沧为末等。』
『我是瞎说说的,跟云公请教。』胡雪岩徐徐而言,想着末等的理由,想到一条说一条∶『第一是大乱在江苏,地方少了,钱粮也就少了。』
『还好,苏松膏腴之地,还在我们手里。』
胡雪岩不便说苏松难保,『要保住,也很吃力,刘丽川至今还在上海。
这且不去说它,第二,江苏的官太多。『他说,』浙江好的是巡抚独尊!『
『啊!』何桂清深深点头,『你这话有道理,督抚同城,确是麻烦,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巡抚要压倒总督,怕不大容易,这也不去说它,第三,』胡雪岩又说∶『江南大营的向大人,听说很难伺候。云公,有这话没有?』
这话当然有的。何桂清心想,江南大营的骄兵悍将,不知凡几,向茶的难侍候,犹其余事。于是本来想在江苏等机会,打算着能接许乃钊的遗缺的心思动摇了。
看他默然不语,胡雪岩猜到了他的心思,益发动以危言∶『地方官要与城共存亡。我替我们杭州同乡许大人说句私话,如果能够调动一个缺,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这句话才真的打动了何桂清,他最胆小,虽然纸上谈兵,豪气万丈,其实最怕打仗。看起来,江苏真的成了末等的缺,何必自讨苦吃,还是进京去吧!
主意打定了,却不便明说,只连连点头∶『高论极是,佩服之至。』
『我哪里懂什么,不过俗语道得好∶』旁观者清。「不在其位,不关得失,看事情比较清楚。『
『说得一点不错。』何桂清答道∶『我就正要老兄这样的人,多多指点。』
『云公这话说得太过分,真叫我脸红。』他趁势站了起来,『我就此告辞了,顺便跟云公辞行。』
『怎么?』何桂清顿现怅然之色,『你就这样走了?』
『是的,我预备明天一早动身回上海。』
『那么┅┅』何桂清沉吟了好半晌说∶『我们上海见面吧!那不会太久的。』
『是!我一回上海就把款子预备好,随时等云公的招呼。』
『还有件事,无论如何,奉托费心。』
胡雪岩一愣,随即会意,事实上此事已成功了一半,所以很有把握他说∶『云公请放心,一到上海,必有喜信。』
何桂清自然高兴。而过分的欣悦,反生感慨,『真想不到,这一次无端与雪岩兄结成知交。』他摇摇头说,『人生在世,都是一个缘字,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胡雪岩跟他的境遇,约略相似,再加上王有龄,三个人天南地北,不知冥冥中是什么力量的驱使?得能聚在一起,象七巧板一样,看似毫不相干,居然拼出一副花样,实在巧妙之至。所以对他的话,深具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