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清一听,颇觉这小警懂事,最起码不让自己难为,眨眼就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想了想安排道:“你把工作交接给小景,到保卫处签一份保密协议可以走了……我就不送你了,等案子完了咱们再聚聚,我和张处聊过,我们都很看好你啊,这么大年纪经历过这么几件大案,普通的警察一辈子都碰不到,假以时日的话,成就可低不了……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啊。”严主任谆谆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严叔!”简凡诚心诚意鞠了一躬。
“去吧。”严复清笑着。
体利内也不一定就是冷漠的,最起码严主任这个小动作就给了很大的人情,最后那一句“一定要把握好自己”说得很重,说得简凡怦然心动,看看楼里关着的一群一帮,反观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会不自然地出一身冷汗。
高高在上的肖明宇都会痛哭流涕;叱咤风云的齐树民都会哀叹活个人真难;家财亿万的唐授清会潦倒如斯,更何况自己这么个无名小辈,在身边这个世界,小人物的生活就是一幕悲剧,如果不幸再撞到法的利刃之上,那就成了惨剧了。
移交了手里的工作,签了保密协议,出了楼门,忙着的一干预审员都没有人多问,这里经常莫名其妙的少了人、多了人,根本不会有人去多问。只有景文秀有点感伤,直把简凡送出了楼门,远远地站在岗哨之后招手再见,送战友的那份别离之情端地是浓厚之至。
只不过这位战友出了门不远上了大街如鱼得水,找了部公用电话直拔乌龙:
“二叔,给你说个事,肖明宇被抓了,万一有人查你送礼给我办工作的事可咬紧了啊,别把你扯进来。”
“废话,这还用你教我……我早知道了。”
二叔不耐烦地斥了句,说得很肯定,很坚决,也很让简凡放心了……
…………
…………
以前羡慕电影电视里那种一亮身份把人押走且押得不知去向的神秘感,此时却更多的是厌恶,不管是隔离别人还是自己被隔离。再出来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如此地清晰,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即便空气有点污浊可也总胜过专案组里那种沉重和压抑,总有仰着脖子想狂呼一句的感觉。
不过,呼不出来,拨杨红杏的电话不通。简凡啥也没想直奔总工会小区,家里没人。这让简凡有了一层不祥之兆,哪里也没顾上去直奔市局,不用说,只见到了空荡荡的座位,办公室里两位认识的督察处同事看外星人一般看着简凡,弱弱一问,谁知道问了个更心凉的结果:
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简凡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督察处那间办公室的,饶是有能和齐树民斗的鬼心机也一下子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刹那好像杨红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会……不会是受了牵连也被隔离了吧?对于贪腐分子,一旦犯案检察部门是毫不留情的,七大姑八大姨凡牵扯上案情的都要查一遍以防藏匿赃款。何况……何况这直系子女,难道……难道杨红杏也……
简凡不敢往下想,只要进过里面的人都会理解尊严被践踏是一种什么滋味,自己这脸皮厚倒无所谓,像杨红杏性格那么强的,简凡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梁舞云……已经下了一层楼的简凡这才想起了杨红杏这位死党,返身直奔五楼,专案组的一个月和隔绝了人世差不多,此时才觉得心中对杨红杏的挂念是如此的强烈,就像家人一样,唯一的感觉是生怕她出事。
没事的时候不管想升职、想发财、想出名什么都不过分,而有事的时候,只有一个愿望,平安、平安就好。看不到联系不上杨红杏,简凡的担忧愈盛了几分。奔上五楼连窜了几个办公室带喊了几声梁舞云的名字,才见得梁舞云从微机房里伸出脑袋来,看着简凡也是如见怪物的表情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蹬蹬蹬跑上来,不理会简凡的诧异,不管办公室里其他人奇怪的目光,拉着简凡直钻进微机房,砰声一关门,纤指一指,跳着脚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哇哇……你不是被抓了么?没事了呀?”
“啊?谁被抓了?”简凡被梁舞云和今天的遭遇搞得一头雾水。
“你呀!?肖副局、治安总队的、六队政委、还有我们科的吴镝,还有……呀呀,反正都进去十几个了,这些天搞得人心惶惶的经常白日见鬼,没准今儿上班,明天人就不见了……哎,他们在里面没有怎么整你吧?”梁舞云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自觉地还要伸手摸摸简凡脸上的伤处。简凡来了个去去去……把粱舞云的手打过一边,苦着脸道:“我被征调进专案组的,你刚才说那些人,我负责审他们……”
不对,这话好像还不能说。简凡刚刹住口,梁舞云嘴角一歪:“切,德性……处级往上的能轮得着你审人家?我到支队找过你好几回,都说你被抓得最早了,说你收礼直接收了一幢别墅,呀呀……够毙你小子的了啊。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越狱出来了吧?”
“哈哈…嘎嘎…你个傻妞。”简凡乐了,第一次被朋友间这种不分原则的关切逗乐了,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梁舞云,倒是可乐的紧,不自觉拧了拧这匪妞的鼻子,得意地说道:“保密,不过既然我站在你面前,我就是清白的,以后再告诉你……我问你什么呢,红杏呢?电话怎么也停了,家里没人,也没来上班?”
“这……”
梁舞云霎时脸一拉,成了苦样子,嘴唇翕动了动,眼皮抬抬、睫毛动动,难为地吐了仨字:“自杀了。”
“什么?自……”简凡霎时如遭雷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觉袭来,闭着眼猛烈地摇摇脑袋让自己的清醒,跟着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盯着梁舞云。
“哇……哇……”梁舞云侧着头,奇也怪哉地看着简凡,口气怪怪地问:“哟,这么大打击也没有昏厥、没有晕倒,简直是冷血动物嗳。”
“什么?……我掐死你……”简凡眼一红,猛地省得梁舞云在作怪,不容分说两手货真价实的掐了上去,梁舞云一下子被掐小鸡仔一般勒着脖子,咳…咳了几声,又紧张地求饶着还没说完、还没说完……又抓又挠挣脱了简凡,愤愤的踢了简凡两脚泄愤,看着简凡是真急了,倒也不敢再绕弯了,这才正色道:“她妈妈自杀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简凡哀求着,两眼有点冒火。
“她爸一出事,这外面传得风风雨雨的,又是唐授清的黑保护伞,又是唐授清给送了多少多少钱、多少多少小姑娘,呸呸……那话恶心得就不能听。
跟着检察院的又上门清点财产,她妈性子急,哪受过这气,一气之下就喝了一把安眠药……”梁舞云压低着声音生怕人听到似的。
“那后来呢?”简凡紧张地问。
“被救过来了呗。”粱舞云道。
“那红杏呢?”简凡又紧张地问。
“伺候她妈着呢,笨死你呀?还来单位找。出这么大事,都搁一边看笑话呢,她好意思来单位呀?”梁舞云埋怨着,这时看得出人情冷暖来了。背景深厚的时候,你接受的是众人的仰视,背景一下子倒了,而且倒在带着桃色的黑幕里,那你接受的,只能是鄙视喽。
“那我看看她去……”简凡慌里慌张,转身顾不上理会梁舞云了,一开口一走,糊里糊涂又返回来瞪着眼问:“人在哪儿还没告诉我呢?”
“你是真心去看她?”梁舞云站在原地未动,看着简凡。
“废话不是。”简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