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那几个女人是不是妖精呀?”
“我看八成是,你瞧那个小妖精多美呀,人哪有那姿色,我活了几十年呢。”
“这太奇了,我看这几个女人像我去年看一个外地戏班子演的《白蛇传》中的人物。”
众人这么说说,身上就起了寒意。春风也有些许凉,吹过时,几个人都有些发抖。几个打听消息的浪子也心里发毛,噤若寒蝉,都拿眼角去窥那大宅阁楼,但见并无破败迹象,几件女人的裙裾正晾晒在高处,旗帜般招展呢。
半塘住了个美丽妖精,没人知道她从那里来,也没人知道她来干什么,更没人知道她将到哪里去。这消息在苏州的浪子之间传递,很快就产生了功效,半塘一带的游人稀少起来。
而一些善于捉鬼降妖的道人、和尚、巫婆等到常来走动,希望降住这漂亮的鬼,为自己博一世美名。
最令单妈奇怪的是:她一出门,便有拿罗盘的方士朝她挤眉弄眼,她只道自己沾了苏州水土的光可能也有了些魅力呢,然后又有拿着八卦盘和拂尘的道士要卖给她一些灵符,更莫名其妙的是有一次一个巫婆扑上来在她脑门上贴了一张金黄的符咒,她一把扯下撕得粉碎,吓得那个巫婆跪在地上讨饶,仿佛遇上法力无边的鬼怪似的。大脚单妈无法理解苏州怎么会那么多人朝她家院门前倒粪便和垃圾。“真没教养,专门欺负外地人。”她想。有一天,她还兴冲冲跑回来告诉董小宛:“大小姐,听说半塘最近出了妖精呢。”
恰好那一阵子天气又不怎么好,半塘一带的天空一会儿阴云又一会儿艳阳高照。这一带的居民都像惊弓之鸟,常常半夜里恐惧得不敢吹熄取烛。离半塘最近那家杂货铺的蜡烛生意从来没这么好过。
冒辟疆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就奔苏州。茗烟听说此行是为了去见漂亮的董小宛,高兴极了,暗中为公子喝彩。千里之行,仅仅是为了一个美人,难道这不是才子佳话吗?他茗烟也就沾上了传奇的光。
因为明天就要走,到了半夜,冒辟疆和陈定生还坐在厅堂中饮酒,依旧谈兴正浓,厅中多添了几枝红烛,充满着喜气。
忽然有人擂鼓似的拍门。在夜半三更、野外四周清寂之时,擂门声很是惊人心魄,仿佛有种不祥的征兆。陈定生开了门一看,却是如皋冒府的管家冒全,慌忙接进厅来。
原来是冒夫人病重,情势危急。冒辟疆本是冒家独子,平时就孝顺,加上父亲远在京城做官,他和母亲更是相依为命。
他听冒全一说,心里焦急,归心似箭。于是叫醒茗烟,带上行李,当夜辞了陈定生,雇了船往扬州而去。到了扬州也不停息,又租借三匹快马,星夜兼程,回到如皋。
苏州便未能成行。李香君白坐了一夜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无奈雁书无处投,侯朝宗陪着她叹了几天气。
两乘花轿在半塘停下,两个女人走进妖精住的院子。有无事可干跑来专门打听降妖之事的苏州浪子都认得这两个女人,那是三茅阁巷的妓女沙玉芳和沙九畹母女俩。于是有聪明一些的浪子猜想那几个神秘的女人都是妓女,心里就兴奋起来,也许可以换一换胃口。
沙九畹待董小宛栓上院门,两人跟在陈大娘和沙玉芳身后,直问:“小宛姐姐,院门外怎么那么多方士和道人?”
“我也不知为什么,只偶而听说降什么妖精,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妖精?”
“这些方士都不过想多混几顿斋饭。”
“昨天早上,单妈打开院门,就见门上挂了几十张降妖的灵符,真气人,好像妖精都跑到咱们家来了。”
沙九畹笑道:“说不定他们把你这个大美人当妖精呢。”
董小宛听了沙九畹的玩笑话,忽然联想到自己出门买东西,那些商贩和自己说话都战战兢兢的。她明白了,原来这些降妖人是来降自己这个妖精的,真是见鬼。
姐妹俩走进厅来,沙玉芳朝小宛直招手,小宛便款款上前问道:“沙姨,有事尽管吩咐,宛儿听命就是。”
沙玉芳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董小宛道:“沙姨的事,只要小宛能做,虽万死也不辞。”
“这件事其实是你九畹妹妹的事,只因我在道上混得不好,你这九畹妹妹也跟着受了累,年轻貌美却偏偏无缘进那高门大户去献艺,应的客尽是下三流不争气的人物,实在委屈了她的人才。现在有了一个机会,苏州知府顾大人突然来招她,今晚有个不小的宴会。”
“凭九畹妹妹的才貌本就应该是苏州一流的名妓,今天这个机会来得太好了,九畹妹妹可以趁机大显身手,给座中的名人贤士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董小宛道。
“我来就是要请你帮帮忙,提携她一下,九畹妹妹对大场面有些怯场。”
“沙姨要我怎么帮她呢?”
“我想让你今晚陪她去。一来她可以跟着你少吃一点亏,二来你可以在苏州扬扬名,缺钱花时挣钱也方便些。我知道你已下定决心要过清静日子,所以去不去都随你便,我不强求你,你觉得有没有不方便之处?”
董小宛犹豫不决。去吧,又害怕引来苏州的狎客浪子们长期纠缠。不去吧,分明又伤了沙玉芳和九畹的心,她们是抱着极大希望来求自己的。董小宛这略一沉默,沙玉芳只道她意已绝,便难过起来,泪水夺眶而出:“都怪我不争气,害了我儿。”
董小宛慌忙掏出丝绢给她擦泪。陈大娘在旁边插话道:“乖女,你就答应吧,反正就此一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董小宛心想,“娘啊,你好糊涂,干咱们这一行,一旦露了像,还逃得出苍蝇的追